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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嗶啵的聲響。他怔忡站在門前,火辣辣的熱量幾乎燎傷他的麵皮。他看見院子裡父母倒地的屍體,走過去,走到他們中間,竟然嚇得哭都哭不出來。
漁村燒了一夜,天亮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無數像他一樣的孩子站在斷壁殘垣中,重建不了家園,也埋葬不了爹孃。他看著之前費盡氣力才翻轉過來的兩具屍體,他們並排躺著,面孔變得有點陌生,他甚至不確定他們究竟是不是他的爹孃。這時有個少年走到他面前,一身精細的黑甲,在太陽下泛出鱗光。他的眉眼間還殘存著一團稚氣,笑起來有尖尖的虎牙,撐著兩腿,彎下身子說:“我替你埋了爹孃,你跟我走好嗎?”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魍魎簡直像誘拐孩子的牙婆,只用極小的代價,就把他騙進了波月閣。
當然,後來他沒有再過問他,帶人回去,交給生死門的門主挑選,那是他的任務。所以那天相中他也是隨機的,這單完成,就又忙於下一單的物色去了。但自己卻不能不留意他,打聽他的名字,原來他叫葉少遊。一個姓花,一個姓葉,多難得的緣分!為了追趕他,他迫不及待地長大,後來波月閣裡變了天,新任的樓主重選護法,他從生死門八宿中脫穎而出,和他並稱魑魅魍魎,才有了現在的雙煞。
往事不想重提,尤其是和胡不言這個大嘴巴。他白了他一眼,拒絕作答。波月樓裡每個人都有故事,他們不是頂著面具的行屍走肉,面具後也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
胡不言還想搭訕,見崖兒抬手示意噤聲,便立刻沉默下來。夜風凜凜,有個身影疾馳上了長廊,就像魑魅剛才的反應一樣,四處觀望不見同伴,站在那裡一臉迷茫。
照舊是等,伏守的崖兒沒有貿然出現,等待也是排除嫌疑的手段。然後陸續又有兩人趕來,大家提著黑色的布囊面面相覷,最後一致決定,留下等剩餘的人回來。
這三人看來也沒什麼問題,彼此匯合後,讓他們先轉移到方寸海。魑魅依舊不願意走,堅持要等魍魎,崖兒拗不過他,只好隨他。
時間慢悠悠地過,離破曉還有一個時辰,明王和阿傍也回來了,但魍魎依然沒有蹤影。魑魅有些待不住了,他回身看向城廓方向,“我要進城接應他。”
明王蹙眉說:“你瘋了麼?眼下城裡亂成一團,你知道他人在哪裡?”
“不是劍氣盟麼,我找到謝蘅下榻的地方,自然就能找到他。”
魑魅急昏了頭,說著便要走。崖兒怒喝:“胡鬧!這是什麼時候,容你肆意來去?別一個沒回來,一個又摺進去。”
但看重的人生死未卜,總叫人手足無措。她雖然喝退了魑魅,心裡卻不免生涼。自己為什麼費盡心機率眾走出波月樓,因為心裡也牽掛著一個人。如果不打破僵局,她就無法找回魚鱗圖,也無法得到他的訊息。
時間流逝,魑魅反倒沉澱下來,只是臉上的神情愈發堅韌,兩眼向城池方向不住眺望。
崖兒也心焦,但立下的規矩不能打破,倘或天亮之前魍魎回不來,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任務失敗,被生擒或斬殺;二是本也沒打算回來,魑魅被辜負了。
她轉身問胡不言,“還有幾人未回?”
胡不言道:“弱水門一人,生死門三人,再加一個魍魎。”
還有五人……月亮已經偏西了,最後的時刻終將來臨。
她拂開茅草,舉步上了長廊,吩咐明王他們:“你們繼續伏守,我到明處等著。周圍已經布好了羲和絲,如果情況有變,撤離的時候千萬小心。”
這羲和絲,是比天蠶絲更細也更鋒利的殺人武器,日月之下無形,但透過龍綃紗,哪怕伸手不見五指,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波月樓的人,個個隨身攜帶一個巾袋,裡面常備幾樣東西,龍綃紗就是其中之一。
揚手一揮,月華下漾起一抹柔軟的流光,蒙上雙眼後,便看見方圓五十步內,密密佈滿了紅色的絲線。
長廊上一人一狐悠閒而坐,有人來了,身形雋秀而熟悉,魑魅的嗓音裡有壓抑不住的喜悅,“是少遊!”
魍魎帶著傷回來,胸前的軟甲都被血浸溼了。他到崖兒面前,張開皂紗袋,咧嘴笑道:“屬下耽擱了,恰好參商的幫主也在,就一併解決了。”
崖兒看了眼袋中人頭的臉,確實是徐野闊。他一人解決兩個當然是好事,但另一個問題也凸顯出來了……
猛回身問明王,“參商的人頭分派給了誰?”
明王道:“心月狐。”
胡不言頓時明白過來,怪叫著:“孃的,居然是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