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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像只織網的蜘蛛,大張開八卦陣迎接來客。遺憾的是不能像蜘蛛那樣,用兇狠的手段執意挽留。即便有獵物上鉤,只要不願意,還是得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畢竟不是佛啊,他只是個駐守人間,看護藏書的人。像所有凡夫俗子一樣,閒暇時找三五好友暢飲一杯,也是他的人生夢想。多年前倒在神州邊緣的瓜棚裡找到幾個瓜農引為知己,後來那些瓜農挨個兒都死了,人間路斷,便再也不想入那紅塵中去了。
他慢騰騰起身,被枕了兩個時辰的腿又麻又僵,還沒站穩重又坐了回去。
他沒發現她是怎麼貼上來的,一眨眼就到了面前,一抹輕柔的分量壓在他膝頭,她兩腿圈上他的腰,哀慼地舉著手讓他看,“我受傷了,仙君的鳳凰昨晚燙傷了我。”
他沒忘記她在鳳凰臺上是如何驍勇,凌厲的攻勢出於凡人之手,很讓他驚訝。那兩柄劍的劍靈,不是經年累月磨礪而成,是某種靈力煉化的。劍靈一成,至死追隨主人,她連劍靈都煉得出來,還來喊疼?
他調開了眼,“日落時候,本君要去看看比翼鳳。”
崖兒很不滿意,“仙君不先看看我的傷勢?”
這點小痛,就別無病呻吟了吧!他把她摘下來擱在一旁,站起身道:“不知君野和觀諱有沒有受傷,它們不會說話,也不會告狀,本君更擔心它們。”
崖兒氣鼓鼓抱怨:“我是奉命去鳳凰臺灑掃的,被仙君的靈寵所傷,仙君難道不該先安撫我一下麼?”
紫府君終於還是拗不過她,她委屈地擎著小臂遞到他面前,只見那皓腕纖細脆弱,皮下青色的血管蜿蜒交錯,乍看上去面板半透明似的。至於傷痕,他找了又找,“在哪裡?”
崖兒努力地指給他看,“喏,這裡!”睡了一覺好像愈發淡了,但細看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
就那麼一片,幾乎還原成了原來的膚色,還算得上傷痕麼?他抬起眼,拉長的臉和空洞的眼神,充分表示了他的漠不關心。
崖兒看他的表情,覺得受到了侮辱,“仙君,決一死戰嗎?”
紫府君搖搖頭,“我是讀書人。”
“那我這傷……”
他說“我給你治”,把手蓋上去,不需要折損任何修為,甚至只是做做樣子。這下她終於稱意了,在他還沒移開之前,纏綿地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他手背上。
立起手指,尖尖的一點嫣紅如櫻桃,在他手背上緩慢遊移。做得再風情,眼睛卻是怯怯的,她說:“仙君真好,我胡攪蠻纏,你也不生氣。”
紫府君心平氣和地抽回手,“琉璃宮裡沒有太多規矩,一切皆隨心意,但你不能太過分,過分了我也還是會生氣的。”
她愣了一下,“我過分了麼?”舉起手晃了晃,戲謔道,“仙君先摸我,我才摸回來的。再說你我這樣交情,太較真了多傷感情。”
紫府君好像被她說懵了,交情?似乎也沒有什麼交情,感情當然更談不上。女人指鹿為馬的本事太神奇了,他覺得有理說不清,乾脆不理會她了。
轉身朝殿外走,外面不知何時風起雲湧,露臺上煙氣縈繞著,他一身素衣站在那裡,缺一古琴、一香爐,就能入畫。
崖兒跟在他身後踮足看,“好像要下雨了……”
春天本來就多雨水,加上將至驚蟄,雷電來去總帶著水澤。紫府君看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夜裡要關好門窗,早點睡覺。”
崖兒側目看他,面孔不蒼老,眼睛也是鮮活的,可話裡總帶著生無可戀,也許這就是神仙的味道。
“仙君。”她拽了拽他的衣袖,“活得太久,是不是了無生趣?”
紫府君長長嗯了聲,崖兒以為他會說是,豈知只是他長篇大論的前奏。
“我的人生,從二十七歲穀雨那天開始迴圈往復,至今不知多少年了。這些年會遇見一些人,有一些新奇的經歷,了無生趣倒不至於,畢竟每段經歷都不一樣,每一個人也各不相同。但不管走過多少路,最後都要回到這裡,回來後面對浩大的琉璃宮,一個人獨處也很有趣。我春天看蚯蚓,夏天看花,秋天看落葉,冬天看雪景,一年一年就這樣過。只要你有一雙發現美好的眼睛,哪裡都有快樂。比如雷聲,低沉時像人走過蒹葭彌望的河澤,腳底下有氣泡,一踩就蹦起來老高。比如細雨,篦子梳理頭髮的時候,也能聽見差不多的聲音……”
崖兒頭昏腦漲,很佩服他這種時時能找到樂子的態度,“可是仙君很寂寞,因為越寂寞,解釋得越多。”
她笑盈盈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