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樅言臉上的傲慢,簡直和麵對魑魅時一樣。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賭氣式的說:“我不來,你一個人能開啟嗎?”龍王鯨的身形擺在那裡,即便幻化成人也力量非凡。崖兒咬碎銀牙都推不開的門,他輕輕一點就開啟了。
“快進去。”他轉身殿後,黑暗中一雙眼熠熠發光。天上地下八方打量,橫劍站在門前,為她堅守退路。
任何時候他都是靠得住的,對崖兒來說樅言就像家人,所以她做了虧心事,面對他時會感覺很難堪。不知剛才她和紫府君的事,他有沒有洞察,眼下也不便多說,便閃身從門縫間擠了進去。
琅嬛洞天,果然是離天界最近的地方。這裡雲霧繚繞,八根金漆的巨大抱柱穿破雲層,直達天頂——是的,直達天頂。奇怪這藏書樓上空居然沒有瓦片梁椽,可以看見墨藍的天,有星子,甚至有月亮。
盤古開天地後,大地分成了很多塊。每一塊土地都有魚鱗圖,不單四海,諸如九州和生州,甚至是佛魔混雜的四大部洲,及一些從沒聽過名字的地方,也都有詳細記載。那大金柱就像書籤,異常醒目地立在那裡,分門別類劃分割槽域。她找見了那根以鐘鼎文刻寫“地政”兩字的柱子,穿過層層雲霧往上看,原來琅嬛藏書根本不用書架,所有卷軸整齊地懸浮在半空,不能騰雲的來者,即便蹦得再高也夠不著它的邊緣。
防來防去,防的其實只是凡人。她牽著唇角哂笑了下,召來劍靈御劍而上。俯瞰所有卷軸時才發現書海有多浩瀚,那密密匝匝的堆疊,還沒伸手就讓人感到絕望。
她開始理解紫府君,為什麼守著這些藏書卻千百年不去翻動,光看這龐大的數量,想必就要吐了吧。
從哪裡下手,她一時沒有方向,隨便抽取了幾卷,都不是她要的。從頭開始查詢肯定行不通,她定下神仔細觀察這些封軸,發現每一卷的軸杆上都有小小的刻字,天圓地方地刻著山、嶽、湖、澤。
羅伽大池究竟是海還是湖,說不清楚。她只好從地域入手,先找到生州。生州又分六大州,雲浮大陸只是其中一州。四海分大小四海,羅伽大池在雲浮邊緣,應該算小四海……
找到了,四海魚鱗圖!解開絲帶舒展卷軸,那捲上的工筆畫是活的,海水浩淼,連翻卷的水紋都看得一清二楚。
“羅伽大池……”她急切瀏覽,查閱了大半張畫卷,終於在一片靜止的水域發現了那四個字。
她笑起來,笑裡混雜著說不清的喜悅和悲涼,一陣陣衝得她鼻子發酸。為了這座孤山鮫宮,岳家人付出了多慘痛的代價啊。當初牟尼神璧為什麼要棲身在長淵呢,也許她的祖輩曾經因它輝煌,可今天看來掌握這個秘密是天大的不幸。彷彿一個詛咒,岳家人註定為它家破人亡。現在輪到她了,她同樣無法解脫,還要繼續捆綁著,直到墮進地獄最深處。
天頂的夜色投在畫卷上,漸漸開始變淡,她忙收起卷軸揣進了懷裡。離開前不經意瞥見一封名冊,是生州的神兵譜。以前常聽說某某人在琅嬛神兵譜上排名第幾,她有些好奇,隨手翻了翻,頭一頁便是一柄玉具箭,邊上草書蒼勁有力地記錄著一個名字——厲無咎。
厲無咎,眾帝之臺的右盟主。這人的名號她有耳聞,天下第一的高手,整個江湖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惜神龍見首不見尾,她沒見過他,更沒有機會和他交手。蘭戰那樣自負的人,敢動關山越,卻從來沒有興起刺殺厲無咎的念頭,可見這人定然十分厲害。
來不及細究,匆匆一顧,把書頁闔了起來。落地後奔出去,門外的樅言早就等得發急了,“怎麼用了這麼久?”
“你以為琅嬛是對門的醍醐書局?光找生州我就費了好大工夫。”她嘟囔了下,同他一起把大門關上。走出陣法後又退了幾步,把盒子裡的六爻盾重新放了出來。
樅言有種逃出生天的感慨,“終於結束了。”
是啊,結束了。崖兒把寄靈盒放在結界前的空地上,紫府君找來一眼就能發現它。心裡浮起一點悵惘,自十四歲領命辦事至今,這次的蓬山之行用時最多,幾乎耗盡了元氣。現在目的達到了,該回去了,可是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落下了,想不起來是什麼,反正很要緊。
仔細回憶,她是孤身一人來的,隨身攜帶的無非是撞羽和朝顏。他們都在,還有什麼?
樅言的璃帶車停在了露臺邊緣,見她裹足不前,他看了眼天色,“天快亮了,兩刻後九源宮的弟子在蓬山之巔做早課,你要是想和他們道個別,就再等等。”
崖兒聽了無可奈何,也不去計較到底落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