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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摔了一跤,好好壞壞一年整,第二年春天人就沒了。
爸爸趕回來之前,大伯孃把家裡翻過一遍,苗奶奶心裡知道自己日子差不多,先把東西都收拾起來,除了傢俱,她留下的就只有兩隻樟木箱。
裡面都是苗奶奶的舊衣服舊相簿,幾本筆記本包在一塊紫藍色舊天鵝絨布裡,大伯孃沒找到她心裡期望的東西,還笑嘻嘻過苗苗:“奶奶留給你的一箱銀洋鈿呢?”
苗苗的爸爸媽媽出國之後就很少回來,一開始是捨不得回來的機票錢,窮的時候捨不得錢,等富了就更捨不得錢了,回來一趟半個月,一天就要扣掉一萬日幣,在九零年初,這是一筆大鈔票。
苗苗開始不知道,苗奶奶也沒告訴過她,只知道爸媽是在國外工作,還是聽大伯孃跟老鄰居們吐苦水,半真半假又帶有一點炫耀的意思:“喏,小囡作孽呀,自己爸爸麼不管,出國有什麼好啦,出去麼就離婚離掉類。”
那個孽字拖得老長,帶點意味不明的誇耀,於是鄰居們都說她是厚道人,還要照管侄女,大伯孃的笑聲從樓下傳到樓下,人還沒進來,手上拎了什麼東西就從弄堂口一直傳到弄堂裡。
那會兒有部電視劇火天火地,講的是下鄉知青回滬,一到晚上整條弄堂有電視機的人家都在看,片頭大大兩個字,苗苗查字典認識這個字,孽債作孽是什麼意思,她很明白。
苗苗的大伯是家裡的老大,因為苗爺爺去的早,上山下鄉的時候沒讓他去江西,安排去了郊區農場,認識了大伯孃,老老實實的工人,一個月就拿七十塊錢工資,加上五塊錢獎金,一家人雙職工,一個月的收入也只有兩百塊不到。
苗苗爸媽死活要出國,大伯孃嘴上不說,心裡認定婆婆偷偷補貼了錢,要找經濟擔保人,要讀語言學校,兩個人這點工資怎麼能夠。
可出國是賺錢的,不好撕破臉,一開始也確實親親熱熱,月月等著海運包裹從日本寄過來,等到大伯股市剛興起,買股票認購證大發了一筆,苗爸爸寄回來的那點錢,她就再看不上了。
上海改變巨大,連人的眼光在變,出了國的人卻身不由己,別人都當你在外面混得好,偶爾回來也充作衣錦還鄉,當年是嫌棄家鄉沒發展出國去,眼看著高樓一幢幢建起來,再想回來,早已經被拋下,只好繼續流浪國外,沒辦法回來了。
苗苗的爸爸媽媽早在外面有了人家,苗媽媽連孩子都又生了一個,她跟苗苗也就肚裡十個月的感情,奶水都沒喂足過,有感情也不深,出去一忙一慌也就忘記了。
苗苗被奶奶用蛋黃米糊奶糕調熱水一口口養起來,生怕養不活,她倒很會長,養得白白嫩嫩,細細軟軟的頭髮紮成兩條小辮子,過生日的時候穿紅洋布裙子白襪子紅皮鞋,帶她去王開拍張照片,寄給在日本的爸爸媽媽去。
苗奶奶跟苗爺爺成份都不好,苗奶奶姓梁,老閘北一排米廠也姓梁,進出坐汽車讀女校,彈鋼琴畫油畫學法語,可那是解放前的老黃曆。
沒有小黃魚也該有點銀洋鈿,哪知翻遍屋子沒找到,苗苗只有十三歲,戴著黑袖章,懵懵懂懂站在屋子裡,正是半大不大的年紀,大伯孃問她,她只答不知道。
也許根本沒有這臆想出來的一箱子銀洋鈿,可大伯孃從此有了疑心病,對外親親熱熱,回來陰陽怪氣,苗爸爸匆匆來,又匆匆去,跟女兒也沒說上幾句,奶奶的東西他都不要了,在日本結了婚,對方根本不知道他在國內有小孩,更加不能帶去。
辦事情的時候,顧奶奶把苗苗叫到家裡,給她買巧克力,顧東陽天天跑出去見陸夢婷,也知道要帶瓶可樂帶個炸雞腿回來,大伯孃先不說什麼,等苗爸爸走了,回去就勒令苗苗不許再吃別人家的東西。
她死要面子,收了東西對外絕不肯虧待了苗苗,盛飯都要用大碗,苗苗那會兒剛抽條,少女的輪廓剛顯現,就在發育的時候撐成了小胖子。
辦完了喪事,老屋空關起來,大伯大伯孃帶苗苗去新村公寓房,顧奶奶眼淚水噠噠滴,拉著苗苗不住說:“聽你大媽媽的話,當乖囡哦。”
苗苗不聲不響當乖囡,知道自己是個添頭,多出來的人,努力不添麻煩,可大伯家裡依舊還是不太平,有錢之後老實人也起了花花心思,大伯孃又碰上下崗,滿肚皮怨氣,家裡無寧日,等股票一跌,大伯的花花心思沒有了,新村公寓房也沒有了,一家子還又搬回了幸福裡。
苗苗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喜歡顧東陽的,那時候十五歲,日子過得不如意,家裡雞毛蒜皮,有錢時候大伯開著紅色夏利帶苗苗跟自己女兒去吃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