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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沒有鞋子,身上穿著件破麻布褂子,連袖子都沒有。大冬天,零下幾度,就這樣去唸書。當時教我的數學老師,看我讀書認真,穿的又可憐,給了我一件他的舊白襯衣,給了我一雙膠鞋。那以後我就每天穿著他的白襯衣上學。就靠這一件衣服一雙膠鞋,讀完了小學。可惜家裡還是窮,上完初中就回家沒上了。可就是這樣子,我也比你爸爸強多了。我回了家,在村裡還算是有文化的,大隊讓我去做會計,給我算工資。那幾年日子苦,大·飢·荒,又是文·革,我幫村幹部刷大字,跟篾匠學編筐,跟人家去山裡砸石頭。過年的時候,我幫人家寫對聯,去五隊學殺豬,學廚子,婚喪嫁娶幫人家做廚。就靠我一個人,把這個家撐了起來,沒偷沒搶,全靠自己手腳勤快,吃苦耐勞。你婆婆呢,哎,別說她了,她連飯都煮不好。她煮飯難吃,教都教不會,我從來不吃她煮的飯。”
???人上了年紀了,就愛喋喋不休。把自己年輕時那點事,反反覆覆說,旁人聽膩了,不免翻白眼,背地裡嗤笑。但小孩子卻是對什麼都好奇的。
楊鑫在生病。
她昨天發燒,吃了藥,還沒退,楊文修看她病的有點重,所以專門揹她去鄉上衛生所,想讓醫生給她打針。
她閉著眼睛,趴在楊文修背上,臉蛋因為持續的高熱而通紅。
她聽見楊文修說話,只是病的很厲害,沒力氣答,只是專心聽著。
楊文修知道她在聽,說:“所以,人要立志氣,有志氣才能成事,不要學人家渾渾噩噩。千萬不要學你爸爸和你二爸,家裡送得起學,不肯好好讀書,你看看他們現在過的怎麼樣?每日面朝黃土背朝天,地裡刨食,刨也刨不出錢來,還要問我伸手要錢。我有幾個錢能給他們?”
“爺爺就只有你一個孫子,你要爭氣。”
楊文修喘氣道:“這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爺爺這把年紀,能享你的啥福呢?等你長大了,爺爺墳頭上的草都一米高了。”
?
楊鑫聽了一會,病懨懨地問:“爺爺,渾渾噩噩是什麼意思呀?”
楊文修說:“渾渾噩噩是個成語,就是不努力不上進的意思,成天只知道玩,就跟你爸爸那樣。渾渾噩噩,一輩子只能受窮。”
“爺爺,這個字怎麼寫的呀?”
“渾字三點水,一個軍人的軍,噩字是,算了,噩這個字不好寫,等回家了爺爺再教你寫。”
楊文修累的有點受不住了。
“爺爺,我已經會寫渾渾噩噩的渾了。是這樣子寫的。”
楊鑫伸了小手,緩緩在楊文修背上劃了幾筆:“三點水,右邊一個軍人的軍。”
“爺爺我寫的對不對?”
孩子細細的小手指頭戳在背上,戳的楊文修心裡暖暖的:“鑫鑫聰明,一教就會寫了。”
? 楊鑫累了,重新趴在他肩上。
楊文修說:“你婆婆一輩子可憐,受苦,但是她人不壞,就是懦弱。你不要學她。”
“你也不要學你爸爸。你爸爸就是個敗家子。”
“你媽,她比你爸、比你婆婆強一些。肯吃苦,也要強,就是扣扣索索的小氣,連片菜葉子都要計較,你也不要學她。你要學爺爺。”
他說:“爺爺有毛病,但再窮也不坑蒙拐騙,再窮也不去偷雞摸狗。夫妻感情再不好,也不會去外面拈花惹草,做喪皮丟臉的事。你奶奶是沒有原則的人。”
?
山村的土路太長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了,還沒有走到一半,楊文修累的腳軟。楊鑫聽到他喘氣的聲音,呼哧呼哧,像拉風箱似的。
第18章 打針
爺爺的腳步也越來越慢,楊鑫知道他很累。
她長大了。
爸爸回家來一抱她,說:“嗬!這麼重了!”
媽媽也說:“是重了,她都三歲多了呢。”
爸爸說:“再過幾年,我就抱不動了。”
“再過兩年就要上學啦。”
爺爺的喘氣聲,讓她恍恍惚惚想起了熊碧雲臨終那天夜裡的嘆息。
呼哧呼哧。
疲憊又辛苦,像是揹著一座沉重的大山。
楊鑫抱著他脖子,小聲地說:“爺爺……你累了,你把我放下來,讓我自己走吧。我自己可以走。”
楊文修喘著氣:“你還在生病呢,爺爺揹著你,不怕,爺爺是大人,爺爺不累。”
楊鑫說:“爸爸說我重了。爺爺有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