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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曾是驚鴻照影來
我離開長安城的那日,天空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的,有著透入骨髓的冰冷。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那是我穿越而來最為灰暗的一天。馬車車輪陷入泥濘,護衛揚鞭帶起一串雨水的弧度,擊打在馬臀上‘啪’地一聲脆響。駿馬長嘶,奮力掙扎,卻仍是不能爬出泥坑。
蒙面追兵的鐵騎逼近,聲聲攝魂。前來送我出城的五弟崇敏咒罵了一聲,然後鑽進我的馬車,當著我的面開始脫衣服,命令我道:“你也脫!快點!”
隨著駿馬的掙扎,馬車還在劇烈搖動,我暈頭轉向,瞪大眼混沌道:“你、你幹嘛!”
“你是我姐!我能對你幹嘛!”武崇敏抓狂地喊道,然後扒下外袍甩在我身上,又脫了靴子,散開發髻道:“他們要殺你,快換上我的衣裳,我再扮成你的樣子引開他們……咱們長得像,遠看不會認出來的!”
懷中精緻的月白袍子,還帶著崇敏的體溫,我愣愣的,視線模糊了少年那張揚跋扈的臉龐。武崇敏給我的第一印象便是個混世魔王,但我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尖酸刻薄、喜歡對一切事物冷嘲熱諷的討厭少年,竟會心甘情願地替我去承受危險。
見我不動,崇敏抿著唇散開我的長髮,用自己的白玉簪子給我綰了個男人的髮髻,簪上鎏金冠,然後將我的梅花簪子取下,將長髮綰成我的模樣,再換上我的衣裙。
崇敏比我要高半個頭,神態也比我要張揚些,若是忽略這些細節,隔著朦朧的雨簾乍一看上去,他赫然就是第二個薛珂!
“不,崇敏……”我張了張嘴,眼眶發紅。
崇敏寒著臉,卻動作輕柔地給我換上他的外衣。他說,“你大概不記得了,我兒時那會,大哥二哥和三姐嫌我是繼父所生,都不願搭理我,唯獨你對我最好,帶我滿洛陽街的胡鬧……可你自從太平觀回來後就變成了正人君子,連看也不屑於看我一眼。”
說到這,崇敏的聲音戛然而止,側過頭唇線緊抿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好半響他才恢復正常,勉強牽出一個張揚的笑來,“姐,別怪弟嘴毒。以前我總嘲諷你,那些話你一個字也別信!我貶損你,其實只不過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像兒時那般帶我天南地北地胡鬧罷了……嗤,很幼稚對罷?”
以前,武崇敏總是囂張地直呼我的名字:‘薛珂,你怎麼這麼沒用!’、‘薛珂你寒不寒磣啊!’、‘沒人要的老女人!’……四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叫我一聲‘姐’,卻讓我感到了濃濃的不詳之意。
我死死抓住馬車的邊緣,雨水瞬間大溼了臉龐,大聲道:“不!我不走!”
穿著我的衣裳,梳著我的髮髻的崇敏,一根一根地扳開我的手指,強制將我抱上馬背。他摸了把臉上的水,眼睛有些發紅,卻兀自笑道:“薛珂,你其實……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姐姐!”
說罷,他長劍一揮,斬斷了車轅與駿馬的紐帶,再將劍狠狠地刺上馬臀。駿馬仰天長嘶,發瘋似的竄了出去!
“不——!!”臉上冰冷溼漉的一片,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我在馬背上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了,拼命回頭,只看到雨簾中崇敏模糊的身影。
他穿著我的衣裙,像個天真的少女般坐在斷裂的馬車轅上,低頭遮住眉眼,雙腳調皮地晃動著,裙襬在空中劃過一段溼漉漉的弧度。
蒙面的殺手們將他當成了薛珂,團團圍住。我彷彿聽到了崇敏的一聲輕笑,倨傲而張揚,而後便是長劍出鞘,映出天地寒光……
半年後,洛陽。
“我不走!”面前的少女漲紅了臉,竭力瞪著水濛濛的大眼睛與我對抗,“從涼州到洛陽,從洛陽到長安,再從長安回到洛陽,我把錢都花光了才找到你,休想趕我走!”
“我哪有趕你走?”我簡直百口莫辯,扭過頭去不看她那雙泛著水光的大眼睛,無奈道:“白蓮花,我只不過看你挺有天賦的,想派你去江南,替我管理那座新買的茶山!”
“……真的?不是討厭我?”白小蓮眨了眨眼,表情有些鬆動,“你與將軍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需要我幫忙,便是上刀山下油鍋……”
“別別,我可受不起!我這是正式聘用你,而非要你當牛做馬!”我一邊用鼠須筆細細勾勒丹青,一邊嘆道:“你看,我現在也沒有當官了,只能靠以前的幾千畝田地經商。士農工商,我從一等人淪落到最末等,已經養不起你啦!你替我管理茶山茶農,既能幫我也能養活你自己,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