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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東京地價貴,不少朝廷命官單靠俸祿的話根本買不起宅子,很多都是靠租賃過日。淡梅的父親官居從一品,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集賢相。說白了就是副宰相,前頭就個昭文相比他官階要高些。他在朝中雖多年為官,德高望重,甚得年輕的仁宗皇帝倚重,只是為人有些迂直,故而兩袖清風,家事又一味不管全丟給秦氏。所幸秦氏是個精明能幹的,私下裡與人偷偷弄了些經營,這才撐起了門面,如今這三進的宅院雖不大,卻也是自家所有。
她住的地名叫喚雪園,是那前身文淡梅命的名,取的是她自己閨名中“梅”的隱喻,門匾上的三個字也是她自己所題,墨跡清雋,想來應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女。陸夫人說親時在那個徐進嶸面前誇她的那些話,用在原來的那個文淡梅身上估計也並非高抬,只是用在她身上,那就相去甚遠了。
喚雪園在內宅的東北角,與淡梅兄嫂的院落毗鄰。淡梅回去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竟然走岔了道,跟著一路的妙春以為她要尋嫂子說話,故而並未提醒,等淡梅發覺時,抬頭才見已經到了柳氏院子前的甬道上,裡面傳來了陣說話聲,聽著是柳氏和她身邊的大丫頭綠笛。
淡梅無意竊聽人說話,正要轉身,卻又遲疑了下。原來那二人說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小娘子得了這樁姻緣,想來當真因那浴佛水時來運轉了。院裡的綠琴早早地跟我提那浴佛水,婢子還不大相信。如今瞧來倒真是靈驗……”
“你曉得什麼!那徐大人是何等人物,他願意做親,不過全因了我家的門楣而已。她名聲本就不好,相貌平平,人又木訥瞧著就是抓不住男人心的,日後嫁了過去,我瞧十有八九也是不得勢的……”
柳氏一邊和身邊的綠笛說話,一邊往外出來,冷不丁和淡梅撞了個頭,立刻閉了嘴,神情瞧著極是尷尬。
淡梅便似未聽見般,若無其事地叫了聲嫂子,這才轉身離去,拐了個道回自己的院子。
妙春聽柳氏方才在背後這般議論,見她竟像個沒事人般地,氣得不行,忍不住輕聲嘀咕了道:“平日裡見著,嘴頭上小姑長小姑短的,我還道她真是個貼心的,未想背過了身就這般陰損!小娘子你也忒軟和了,怪道被人欺了……”
若是從前,妙春自然不敢這樣說話的,只這一年來見淡梅性子越發隨和,她又是自小陪伴一道長大的,此時氣不過,自然也就忍不住了。見她不過擺了擺手並不十分有興趣的樣子,只好怏怏地住了嘴,陪著進了屋子。
妙春見她坐下,眼睛只盯著邊上酸枝多寶格上插了幾幅卷軸的那個松竹梅紋瓶,半晌不語,以為她心中愁煩。有心勸慰下,只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話,暗歎了口氣,只得叫妙夏在一旁守著,自己出去備蜜飲了。
淡梅是在想心事,只並不是如妙春擔心的那般在暗自嗟嘆。她頭幾天曉得自己婚事已定,一時有些亂了手腳也未深想,方才無意聽到了嫂子柳氏的一番話,雖尖銳了些,倒也一針見血,一下倒是被提醒了。
此時男婚女嫁,尤其是這般高門大戶,門第最被看中,與其說是男女之事,倒不如說是兩戶人家之間的聯姻。那個姓徐的男人,與自己素昧平生,又知曉她的過往,竟然不問半句便一口應了婚事,想來當真是如柳氏所言那樣了,娶的便是她家的門第。她自到了這裡,明白十有八九回不去後,心中有時也會思量自己的後半生。起先還想著能揹著白虎的名頭嫁不出去,再拖著過幾年這樣的舒服日子,如今慢慢覺得自己當初想得有些過於簡單了。父母年邁,嫂子柳氏厲害,兄長文瑞博生性懦弱,處處被壓制,以她現在的處境,除了例定的那幾個月錢,身無長物,想要頂住終身不嫁不大現實。日後若是失了秦氏的庇護,只怕連現在這樣的姻緣也求不得了。
秦氏一貫疼惜自己,既然早先就曾暗地裡打聽過這姓徐的男人想著與他做親,只不過後來曉得對方無意娶妻,這才無奈作罷,想來對方也不至於差到叫人髮指的地步。自己到了這年代,早就不存什麼夫妻恩愛白首到老的念頭,既然終究是要被嫁出去的,今日順了秦氏安排,雖是個續絃的,地位是比不過早先亡故的那位結髮,只好歹是正妻,那姓徐的既是衝著她家門第娶了她,只要孃家這大樹不倒,往後日子想來也不會難過,她只需小心謹慎,與那姓徐的相敬如賓,守牢自己的方寸天地便是。至於再往後,即便孃家萬一失勢了,她也另有打算。
無論哪個朝代,女人自己手頭有錢才是正道。她自到了這裡,慢慢就發現種花也是條來錢的好路。去年重陽,她隨秦氏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