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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已與人世的功利無關,但實際操作起來又哪裡真能完全做到呢,因此一旦被我真正納入了日常生活,便自然產生了壓力,是一種我從未體驗過的壓力,我這顆已經早已習慣了麻木的靈魂難免有些兒承受不起。幸喜地震這種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雖然要徹底恢復先前的完整地貌已不可能,好在塌陷並不嚴重,對由此形成的新的地貌進行一番整理,也許亦不失為一種全新的生活態度。
既然是目標導致了痛苦,那也就是說過程非常艱難。關於文曲星的記憶我是不敢真信的,可我又老控制不住把自己往那上面靠,問題就在於實際情況卻糟透了。還是過去的老毛病:雜念叢生,意志薄弱。有好些次,我把自己恨得差點將腦袋死命地朝牆上撞去。實際我是真撞過的,輕輕碰了幾下,頓時眼冒金星,暈頭轉向,這個遊戲不太好玩,跟天上的旅行簡直相去萬里,還是免了吧。我早已萬念俱灰,千真萬確,可不知為何當在書桌前正襟危坐時,我仍被一片稀裡糊塗的思想所纏繞。跟過去稍稍不同的是一旦從創作狀態中走出來,從前我是會為雜念而激動而瘋狂的,可現在我知道它們荒誕透頂,根本不可能實現,是在開自己的玩笑,自我逗弄戲耍。無論我怎樣在進入創作狀態前告誡自己要控制頭腦,絕不能繼續任由雜念滿天飛翔,竟全沒有用。一個又一個晚上,我在慘白的日光燈下,泥塑木雕般地坐著,拿著筆,痴痴呆呆地看著窗外,寧靜的小房間裡竟也凝固著緊張的氣氛。
隨著天氣漸漸轉涼,這種情況似乎略有好轉,可沒想到又添了新問題。我似乎不單是懷疑自己的意志了,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才華,依然再次重複了過去的毛病。當然,同樣也是有別於從前的毛病,曾經因這種懷疑而感受到的絕望之痛苦,現在是淡薄多了,我也不會太在乎結果怎樣,反正天庭的那個官位似乎是絕跑不掉的。這種心思非常可笑,十分矛盾,我怎麼也擺脫不了。
似乎,我很久沒有談到食堂的情況了,感覺就彷彿跟它隔絕了一個世紀。其實我天天跟它打交道,我們呼吸一體,水乳交融。正是這種美妙的融合,我才幾乎把它忘了。換言之,我們在精神和思想的層面上已經沒有任何不諧調的地方,再說明確點,我在食堂工作時完全就像一個機器人,沒有感覺,沒有情緒,它的任何一種運轉方式跟我的每一個動作的配合,就像是齒輪與齒輪的交叉。它既像是徹底融入了我的身體,又像是徹底跟我分離開了。我不知道哪一種情況更真實,我甚至都不知道哪一種情況更有利於我現在的生活,但我知道,這是我最初投身其中時所期盼的最佳狀態,然而當時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做不到,似乎非得經歷一番精神的煎熬後,才能修成正果。這是俗世的正果,跟我向往的天庭的正果不可同日而語,然而卻不可不謂是俗世的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成功。
我由一個新工人,轉眼就成了老工人。現在進食堂的那些臨時工都要叫我師傅了。看著他們恭敬的嘴臉,回想當時我也是這種德性,一方面我感嘆歲月滄桑,一方面又為曾經的自己感到屈辱。越過年代的樊籬看到的歷史,往往是最令人不堪承受的。一個有著偉大抱負的人,居然會跟那種被奴役的人重疊在那麼漫長的一段時間裡。其實現在的我並不比那時的我有本事,然而歲月最公平,它會給予人資歷,使一個哪怕最無能的人也可以在其長期堅守的崗位上獲得某種“特權”。面對那些叫我師傅的孩子,我感到欣慰的同時又很想哭。如果說表面我肯定毫無疑問會重視前者的話,那私底下,我真的好幾次淚盈眼眶,一腔酸楚。
在做了整整八年工人後,我終於肯承認自己是個地地道道、徹頭徹尾的工人了。
也許,這種承認的意義跟去年在天庭漫步的意義一樣,是劃時代的。至少,它給我的人生劃了一條界線,在界線的那一邊,是一個喜歡跟現實做對的人,在界線的這一邊,是一個精神的人。從前我雖也做過精神的人,但那是被各種慾望糾纏的精神的人,跟如今純粹的精神的人是兩回事。
不過我立刻嘲笑起自己來。純粹精神的人?天啊,你做得到嗎?也許應該這樣解釋,所謂純粹,是說現實對我而言已完全成了一種生存的方式,並且是一種極其合理的、和諧的方式,它不會再讓我焦頭爛額了,更不會使我有一種不安定的感覺了,我像一塊糖果被擱在一杯淡水裡一樣完全融化在了它裡面,我與它之間再不可能發生任何的戰爭。但這絕不等於說我跟自己之間的戰爭也隨之結束了。這場戰爭是還在繼續著的,其方式雖漸趨平和,可保不定有時也會突然呈現出劇烈變化、動盪的症狀。我覺得我之所以不能長久地享受去年從天庭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