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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風勢更加矯情弄姿,呻吟出無限的春情。可我沒有上它們的當,我只覺得它們的春情裡盡是無邊的寒冷,觸控久了是可以把手凍傷的。於是有人在房裡生了一堆火,火舌幾乎要舔到房頂的木樑了。然而沒有人理會。我便非常急切地盼望著,希望火舌幫我將這座森然的大殿燒個精光,我沒有了著落,便可以從地獄裡爬出去,重獲自由。我想,如果我真的能重回人世,又碰到了一個去年深秋的那個古怪的日子,那我絕不會再次去跟它進行愚蠢的較量了。我真的非常希望上蒼能給予我一個證明這種睿智的機會。可我等了很久很久,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火舌,幾乎要被那火舌的強光映照得失明瞭,房梁除了一抹血色,沒有半點動靜。我終於明白了,這座大殿裡的一切都是跟我過不去的,即使是無意識的東西,也被有意識地賦予了這種深刻的概念。房梁燒不起來的,大殿巍然屹立,有如一座寶塔,將我的肉體與靈魂雙雙鎮壓,我逃不出去的,永遠逃不出去的。
當然,菜花們也逃不出去,幸喜有它們,使得我尚有一個可以恣意施暴而不受懲罰的物件。它們是我靈魂的一個秘密處所,我可以在這裡貯藏我精神上的一些不可示人的可憐的寶物。
這時,上來了一個傢伙,拿著一把長柄大勺子,伸到我胸前,說:“去賣稀飯。”
我看了看他。很醜。臉型像鋤頭,腦門像一塊被砸扁了的木板,朝天鼻,兩隻鼻孔噴著白霧;嘴唇像兩片厚厚的扣肉,上面沾著幾點鹹菜,散發出令人噁心的味道;腦袋尖得不像是自然長成的,而像是被削成那樣;蓬亂的頭髮一團又一團,像一窩窩鳥巢,使人無法想象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鳥兒看中這麼一顆醜陋的頭顱。我想他該是閻爺身邊判官一類的角色,我是絕對惹不起的。我沒有說話,放下刀子,接過勺子,去了外面的餐廳。一隻大木桶盛滿了稀飯,正在餐廳裡冒著一片豐沛的熱氣,熱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糧食的清香。
有中學的女同學過來了。她們的眼裡全是驚訝的目光。她們從前都很漂亮,我還暗戀過其中的一兩個。可現在我覺得她們全是妖精,甚至比妖精更可怕,因為我的尊嚴被她們的目光撕得粉碎。其實她們有的人很善解人意,沒有近前來,只買了兩個饅頭,拿著空碗,若無其事地走了。然而這正是她們可怕的地方,我倒更希望她們上來,吮幹我的血液,使我的尊嚴只剩一具空殼,我反而能解脫。現在我其實是背上了更沉重的心理負擔,甚至形成了一種無法治癒的心理殘缺,她們不見了,可我覺得她們並沒有真正消失,她們好像竟成了地獄裡的一員,其存在甚至比這裡面所有鬼怪的存在顯得更真實可信。從此我將每天淌著流血的靈魂接受她們的踐踏,在她們輕盈的腳步中一遍又一遍地蹂躪著尊嚴,蹂躪著這張苦澀而蒼老的鬼一般的面孔。
熱汗和虛汗流在了一起,冰冷的心和熱騰騰的身體貼在了一起。它們在較量,都想戰勝對方。可愈是如此,愈是誰也不能如願,最後都一敗塗地,結果只是將我孤零零地赤條條地遺落在芸芸世間,無可逃避地忍受著世人赤白的目光。
我強迫自己,把自己想象成一臺機器。這是我的命運,如果說我已經無法改變它,那使之成為一種機械的命運應該是我的一種相對容易接受的狀態。
是的,我必須關閉頭腦,關閉思想,關閉感覺。為了使我的機器的狀態更為真實可靠,我偷偷舀了一勺菜油澆在身上,然後還喝了一大口。我希望這臺上了油的機器能更加流暢地運轉,以純粹的運轉為快樂,從而徹底遺忘自身的功能。
經過一個上午的折騰,這份工作對我來說似乎已不那麼生疏了。我基本知道了它的運作程式,發現只要能堅守住機械的狀態,其實也還是容易打發時間的。我茫然地看著天上的白雲,輕輕地安慰自己:沒什麼,熬吧,把自己做一劑藥熬,熬久了,藥性純正了,就不僅易入口,而且也許還能滋補壯陽。可是到了下午,我才知道這劑藥並不是這麼好熬的,因為其中有一味並不具有治病療疾的功效,而毒性之大,則幾乎令我不堪承受。
這一味便是煤灰。
那是向晚時分,又是那個奇醜無比的傢伙。我已經坐實了他的身份,他確實是閻王爺的判官,這座地獄裡的二號人物,人送外號才狗子,據說比閻王爺還要生猛惡毒,專一找碴整人,以此為樂。他帶著他的鋤頭臉來到我面前,不由分說,朝我咣噹就是一鋤頭,頓時砸得我暈頭轉向,然後他把我領到灶臺下面的煤爐房,指著兩個防空洞似的煤洞,命令我把裡面滿滿當當的煤灰清除乾淨。雖然是燒盡了的煤灰,可二氧化炭的毒氣並沒有燒盡,一小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