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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只疲倦道,我今兒累了,就去你房裡休息一宿吧,明兒得去杭州,一年半載的興許還沒那麼快回來……
他繞過她,二奶奶瞅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全沒了往日的威懾,莫名的悵惘。
她隨文五爺進了屋子,關上門,見五爺下坐,便趕在他前頭,用袖子擦去凳子上的灰塵。又倒好水,退到旁邊,他不說,她便不敢亂動。她是他卑微的妾室,無微不至的奴婢。
「蘭兒,你過來。」五爺喊他。
二奶奶聽到這稱呼,竟久違得不知如何應答。待五爺喊她第二遍,她眼裡才落下委屈的淚,走到他身邊,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老爺,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呢,受害的明明是自己,卻仍覺得愧疚於他。女人如是,一旦愛了,尊嚴就當是狗屁了。
文五爺扶起她,嘆噓道,「對不住的是我啊……你們都沒錯,錯的是我……」
錯在於執念太深,卻又甘願糊塗,挽不住舊人,便無端端戕害了新人,報復最深的卻仍是自己。文崇山這一生,外人看來風光,其實窩囊至極。
文五爺突然細細看起二奶奶,眼角終有了歲月的留痕,似曲終人盡的花街柳市,深深淺淺,冷冷清清,唯有這一個婊子,仍候在風雨夢裡,盼他許她的那三世清貧的榮華。
「跟著我,還只得受氣,你後悔了麼?」
二奶奶噙著淚搖頭。
五爺拍拍她的手,道,「休息去吧,明兒一早便得趕路了……虹呢,你也別再去找他麻煩了,就這麼算了吧……」
就這麼算了吧,只當也與戲子配了場戲,戲子勾魂,只得撕破了他痴頑的臉譜才能還自己一條薄情的歸路。
此次去杭城,一別半載,卻永無相見。
入榻已是四更時。
霜天冷,秋宵短,寸心萬緒,咫尺千里枕難繼。
第二日一早,二奶奶屋子的門被撞開。
五爺驚起,見簾外之影正是重明。
他正要怒罵,床簾被重明扯開,他對上那一雙佈滿紅絲的眼。那是他的兒,此刻卻彷彿是欲將吃他的獸。
「重明,你做什麼?出去!」
「你對虹做了什麼?你對他做了什麼?!」
他是為虹而來的,他為一個人儘可辱的戲子如此惡言厲色地質問他的父親。
「混賬!我對他做什麼還需要向你來彙報麼?!你給我滾出去!」
重明似頑石一樣,死死擋在他的面前,手心用力,將床簾也扯落。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是吉兒啊,他是你的兒子啊!」
塵封了十一年的秘密,經由這個迫害者的嘴以受害者的悽然之態轉述給了另一個迫害者,這語出,他似乎將自己的靈魂都傾盡而出,掏空了所有,他癱跪在地上,淚如雨下。
二奶奶傻了,五爺只差一步就瘋了。
「胡說,胡說!他怎麼可能是我兒子,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吉兒……吉兒他十一年前早就得天花死了,早死了啊!」
「他沒死,這是真的……真的……」
他沒死,他是不死的冤魂,復仇來了,但多情反被無情害,丟了命,魂魄也成灰飛盡。
他仍是不信,他要親自問個明白。急急下床,身子卻似被雷擊中,重若懸了千斤鐵。
「他在哪兒?在哪兒!我要去問個明白,怎可能是我兒子,怎可能!」
怎可能是他兒子?他有怎可能如此禽獸不如地姦汙自己的兒子,天理難容,天理難容啊!
「他在哪兒!」
「我不知道,不知道……」
虹是那樣漸漸地消失在重明的視線裡的,似風裡的落葉,蜷曲著緩緩地翳入天幕,在何處跌得支離破碎,除卻秋知,誰也不知。
煙館夜棲
已是末秋了,陰雨綢繆,不比冬天熱一些。夜晚的風尤是悽戾,撕扯著行人的皮囊,彷彿就要活吞生嚥下去。
有家的,趕緊回家,無家的,便當是落葉,找一攤爛泥,隨處埋了吧。
北平聞名的大煙館——浮生園內,夜未闌珊,卻是門庭冷落,不同往日的熱鬧。只因只因民政府堅決執行“禁菸令”,查封得厲害,即使是大有靠山的浮生園,也不得不關起門,暫閉風頭。
民政府下了令,凡今日起,再有吸食煙毒者,必關進監獄,嚴懲不貸。
民主的天下唯獨不屬於這些煙鬼,魂魄可是自主的,肉身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