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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受了太多“損失”,如今還容易戰勝還都,官僚皇商們不免拼命找補,各行各業皆是囤積居奇,變本加厲地投機搜刮。再加上國府準備內戰,財政吃緊,四大行便大肆發行法幣,巨賈奸商又趁機倒賣黃金,導致各大城市生活程度飛漲,簡直到了“薪桂米珠”的程度。窮人吃不起飯,小商小鋪倒閉破產,滿目蕭條破敗之色,倒比在重慶時還不如——至此國人對於戰後和平與繁榮的盼望,就如一場輕薄春夢,無聲而又沉痛得破滅在了四月金陵。
最先奮起反應的當然還是熱血師生和青年知識分子。自從昆明師生“一二一”血案之後,儘管政府當局按壓得厲害,各地的學生運動反而更是激烈了。央大雖是正在天子腳下,蔣總掛名校長的國府第一高校,明裡雖沒有大動作,暗中也是湍流洶湧。待到“沈崇事件”一出,師生更是激憤難遏,央大、北大、武大多所學府積極聯絡,一場聲勢浩大的“反內戰、反賣國、反飢餓、反美軍暴行”的愛國學潮一觸即發。
歷來此類運動,政治系都是首當其衝;程慕言又向來是院系裡的活躍人物。只是這一遭他卻反常地沉默了,負責聯絡組織的師生也像達成默契似的,每逢要事便不經意般將他迴避了。程慕言於慚愧辛酸之餘,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不理自己也好。如果當真還要他參與,又該怎麼辦?他想象不出,自己如何站在對面,口誅筆伐地去聲討那人——即使宋致白也不過是那邊陣營的一分子。他並非不知大義是非,只是一旦牽涉了宋致白,就像一根倒刺扎進血肉裡,怎麼選擇和處置都艱難。
也正因這種尷尬的痛苦,他沒法留在學校裡,在頤和路的公寓裡更是待不住,只能長久流連在書店資料館。然而市面上早已風聲鶴唳,對“秩序”管制得十分嚴格,書店報攤都有特務監看,不見只紙片語坦言時事,連飯店門口都掛上“莫論國事”的粉字水牌。程慕言翻著圖書館裡毛邊泛黃的清末舊書,心中不期然想起戴銘誠,只能搖頭苦笑:想不到這戴大哥平時見了有說有笑,竟還真有這般捏沙成團、杜口防川的手段。
他悶悶地合了書往外走。天色暗昏,又新泛上一層薄陰,街頭只有不多幾個行人,頂著料峭寒風匆忙掠過。他只顧低了頭掂量心事,才轉過街角便和一個人迎頭撞在一處,那人懷抱的東西登時跌落滿地。程慕言一壁不住道歉,一壁忙俯身去揀拾散落的紙張;那人卻“噯”了一聲,驚笑道:“怎麼是你——可真是巧!”程慕言抬頭一看,也笑道:“原來是餘大小姐啊,我道是誰這麼風急火燎的。”餘慧心也蹲下身收拾著,聞言瞥了他一眼,嗔道:“明明是自己悶頭亂撞,還抱怨到別人,你可真不夠紳士。”
程慕言正想回敬點兒什麼,打眼卻看清那些紙頁上印的內容,連忙幾把將其收攏包裹好,壓低聲音對餘慧心道:“快走罷,教人看見就麻煩了。”說罷便將紙冊嚴實實抱在胸前,眼角餘光不自覺地往旁邊顧尋。餘慧心見狀“噗嗤”一笑,滿不在乎地吐了吐舌頭:“瞧把你緊張的!——看你這副作賊心虛的幌子,那些人更是要來查問。”程慕言無奈道:“餘小姐,這樣要命的事情,您能不能當回子真?”
說話間兩人就往永寧道上走,原來餘慧心居然是要把這些傳單手冊都搬到自己家裡去。因見程慕言又要說什麼,餘慧心忙笑辯道:“噯,噯,程老師就不要再教訓了!看別人做得都不中意,怎麼自己倒躲清閒呢?”程慕言笑笑不說話了。餘慧心看覷他臉色,緩緩道:“其實我們都在奇怪,你一向是很熱心的,怎麼這一回……趙副院長對你很是失望。”程慕言只是“哦”了一聲,依然低著頭不做聲。餘慧心低聲道:“我相信你絕不是缺乏勇氣,如果是因為家庭的緣故……我覺得你應該拿出些決斷來。”說完輕促笑了一聲,又道:“其實我做這些事情,爸爸也是反對的,於是只好不管他的態度了。”
她父親是洋行裡的採辦經理,算來也是靠官商發財,自然不會贊同愛女作為,何況又是冒風險的事。這一句輕飄飄的“不管”,也不知掩蓋了父女間多少爭執不快。她倒刻意把東西都搬回家裡,簡直是宣言和挑戰了。然而親人與愛人到底是不同的。天然的血緣要比情愛關係牢靠得多,也更經得住傷害和辜負。何況近來宋致白數次催他考慮去英國。兩個人的關係到了今日,程慕言只覺彷彿是各持了一條繩索的兩端,對方抻得緊了幾步,自己就只得隨之退讓幾步——或者真是怪自己太軟弱了,一想到那人身上,便下不來狠心——終歸是怨自己捨不得他。
這些苦衷自然無法宣之人前,面對餘慧心的質疑敦促,他也唯有抱之長久的緘默。好容易捱到餘家門口,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