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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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處槍彈留下的疤痕破壞了這具身體的完美,卻賦予它一種令人心碎的魅力。
手指撫過股間那些粗暴佔有後留下的傷痕,鄧墨雲自嘲地笑道:“曾經滿足地擁有你的身體,卻在失去的時候發現,其實我最想要的,是這具軀體裡鮮活的心臟。我一直想等你回來才告訴你這句話,沒想到啊!”
他扶著秦曉的腰緩緩站起身,把手放在他光滑的左胸。感受著手掌下微微的震動,鄧墨雲的神色黯然了:“這麼有力的心跳,竟沒有一下是為了我。”
“我為情報接近你,你卻給了我情報之外的東西。你不該……” 未說完的話哽在喉間,他猝然發現,鄧墨雲眉間“川”字形的皺紋竟深如刀刻,兩鬢也已有銀絲。
“不該?”鄧墨雲反問一聲,慢慢為秦曉穿上衣褲,甚至退後一步檢視他的領帶是否端正。鐐銬嘩啦作響為他的動作伴奏,鳴唱著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溫柔。
“我能夠選擇是否做漢奸,卻無法違背心願選擇愛或不愛。”鄧墨雲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鼓師擂出的鼓點,每一下都敲在心上,清晰,有力,沉重。
秦曉咀嚼著這句話,喃喃重複著:“無法違背心願選擇愛或不愛……”
鄧墨雲轉身,背對著秦曉說:“你走吧!明天不要送我,我不想讓你看見跌倒在他人腳下的鄧墨雲。”
話畢,他感到頰上一點溼涼,手指試探著一摸,竟是一滴久違的眼淚。曾經以為這種藏在眼中的液體不再屬於自己,現在才知道,屬於自己的,無論你多麼忽視它,它仍與你同在;不屬於自己的,無論你多麼刻意地挽留,它終將離你而去。
第二天凌晨,鄧墨雲換上秦曉帶來的藏青色嗶嘰西裝,由法警押赴監獄刑場。行刑官正面開槍,子彈自他的眉心射入,穿透頭顱。他仰倒在地,眼睛掃過南京鉛色的天空,又從四周的法警和記者間一一掠過。他是瞪著眼睛死去的。也許,他做了這一生第二件後悔的事,他想在離開這個世界前再看那個人一眼。即便讓他看到一個跌倒在他人腳下的鄧墨雲,也好過死不瞑目。
鄧墨雲一生剛愎自用,不甘在中統受輕視,為了得以重用,為了施展自己的才幹,不惜投奔汪精衛做漢奸。他未留遺書,也沒有遺言,有一雙妻妾卻無子女。
秦曉為他收屍後,從湖南湘潭接來他的妻妾,交給她們一大筆錢,除了扶靈歸故里的路費和安葬費外,足夠她們衣食無憂地過完下半生。但是她們離開上海之前又託人把大半的錢款送回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女人到底是敏感的,有些事情即使做得再隱秘,也難逃她們纖細的神經。自秦曉17歲闖入她們的世界,丈夫的眼睛就不曾離開過他。獨守空房的夜晚,秦曉連續幾天的臥床不起,在意識到自己在這個家的位置岌岌可危的同時,對秦曉的恨也在與日劇增。但秦曉是個男人,她們不知該如何對付他,只能佯裝不知,捍衛著她們唯一可以自傲的名份。她們把喪葬費之外的錢送回來,用意昭然若揭――不想接受秦曉的好處,不想讓他良心好過。對這個搶走她們丈夫的男人,她們的報復也只能如此。
1949年1 月初,保密局上海站在陝西南路3
號召開工作會議。站長劉方雄宣佈:現在形勢發生了變化,上海將來也須放棄。有些身份已暴露和無必要留在上海的特工可以儘先退往臺灣,但上海站的工作必須堅持到最後時刻。秦曉奉命最後撤退。
會議結束後,秦曉再次到上海提籃橋監獄探視黎耀祖。獄中的看守已經熟悉這位長官的探視規矩,把他帶到走廊便徑自離開。秦曉只在暗處悄悄注視黎耀祖,從不敢露面,有時隔著鐵門聽到幾聲他對看守的咒罵也會激動不已。他每次來都會給看守些好處,這次的份量卻格外重。
翌日,黎耀祖患了重病,上吐下瀉的折騰了一整天,晚間又發起了高燒,不久便陷入了昏迷。拖了兩天不見起色,人也變得神志不清了。獄醫看過後也難下判斷,懷疑是什麼惡性傳染病。典獄長怕在獄中傳播開,吩咐幾個人把他抬到郊外,等到嚥氣即就地掩埋。
昏昏沉沉中,黎耀祖猜到自己快不行了,心裡反倒有一分希冀,盼著那一刻早些到來。到了奈何橋,一定要多討幾碗孟婆湯,把一切過往忘個乾乾淨淨,即便不能超生也不要再受那些舊事的煎熬。待到碗被送到嘴邊,他又猶豫了。真的要全部忘掉嗎?忘掉那個最愛也最恨的人,和他徹底的失散?哪怕在另一個世界相遇,怕也要形同陌路了。嚥下第一口時,黎耀祖淚流滿面。
懵懂地睜開眼,秦曉的笑容又在腦中浮現,黎耀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