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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溪山聽雨圖》,乃是近人的作品;對面洋壁爐的上頭又擺著一副油畫,畫中卻是一箇中國女子,似乎是個出嫁的新娘:那女孩兒穿著大紅紗的襖兒,喜鵲登梅百褶裙,坐得端端正正的接受著眾人的仰望。她的耳邊是亮晶晶的瑪瑙墜子,手上是晶晶亮的瑪瑙戒指,鴉翅一樣的頭髮盤成一個橫髻,眼睛比對面那張畫裡的一汪碧水還要清透得多,主人將她擺在這樣顯眼的位置,顯然是對她甚為喜愛。馮硯棠望了一會那張畫,又瞧見壁爐旁邊的小書架子上擺滿了書,有外文的,又有中文的,其中又有六七本是線裝書,《孫子》也有、《章子》也有、《尉繚子》也有,他一看見那本《尉繚子》,便情不自禁的抽了出來。
那《尉繚子》的扉頁上卻有一行魏體的鋼筆字,寫道是“民國十六年七月廿日偕鳳祁購於舊書肆,‘七書’補全矣。琨。”字跡稜角分明,遒勁有力,馮硯棠一眼望過去,覺得這
幾個字很有些眼熟,便長久的打量著。
恰好這時楚桐端著咖啡走了進來,見他拿著那本書,笑道:“這書都是我一個老朋友的,他現在正搬家,寓所裡亂糟糟的,所以都堆在我這。這種書我才不看呢,沒意思。”
馮硯棠說:“你這位朋友,寫得一手好字。”
楚桐道:“可不是,據說章老二上學的時候,就恨不得經常幫人題字呢,不過他講,他的字還不算最好的,他伯伯家的大哥,現在在X市駐紮,一手字比他好多了。”
馮硯棠聽見一個姓章,又聽說在X市,心裡便是一動,不禁問起那章老二的名字,楚桐知道他在那邊待過,便詳詳細細的給他介紹道:“我這個朋友姓的是立早章,名廷琨,字仲瑤,長安人。他大哥的名諱我是不知道,但是據說在當地很有名,沒準你也聽說過呢。”馮硯棠登時心頭一跳,想道:這世界總不至於這樣小?又想著固然排行、籍貫相似,也未必就是一家子,楚桐卻拿了一幀三吋大小的合影給他看:合影底下寫道是“金聲報社開業留影”,內有五六個人,其中只有一個穿軍裝的,站在最中間,高挑帥氣,那就是章廷琨了。馮硯棠一見照片內章廷琨的長相,便不免又吃了一驚。
☆、第 35 章
恰好這時窗下有汽車喇叭響,楚桐往窗外一探腦袋,笑道:“嘿,說曹操,曹操到,章老二來了!”車不過才響了一聲,他可就跑出去迎接,不一會兒,便帶著一個雙手抱著紙箱子的瘦高年輕男子走上樓來。馮硯棠定睛看去,只見那章二西裝革履,戴一架金絲框的眼鏡,五官比相片上還要英氣逼人,膚色倒比他預想的略深了一些,看得出絕不是那種經常坐辦公室的人物。而章廷琨看見馮硯棠,也是微笑著向他問好,他這一笑之間,便顯出一種溫文的氣質來,與章司令十分相似——若不是預先知道,哪裡會覺得他是武人呢?
章廷琨放下箱子,楚桐為他們做了介紹,因大家年齡相仿,馮硯棠便稱他“仲瑤兄”,章廷琨聽見馮硯棠的姓名,忽面露沉思之色,說道:“奇怪,我像在哪裡聽過你的名字似的?”馮硯棠還未回答,楚桐便搶先笑道:“嚯,可不敢被你聽到!”便向著馮硯棠說:“你不知道,他這種人最可厭,S市所謂的‘不安定分子’,都在他手底下有份花名冊,誰要是被他盯上,可了不得唻!對伐?”他故意學著當地口音,笑嘻嘻的向章廷琨點一點頭,又說:“他就是政府的爪牙,一切不可告人的陰謀暴力的執行者,我生平最鄙視他這種黑暗勢力的代表。”章廷琨則是佯怒道:“這正是我的職責所在,不敢勞您的青眼!再說了,你怎麼不說暴亂分子都先做了些什麼?你們這些新聞記者,從來都是隻撿危言聳聽的一面說話,也不管是否有失偏頗!”楚桐立刻反駁道:“我怎的有失偏頗?你可想想:我辦的是新聞媒體,每天面對著普通大眾,我當然要站在大眾的角度說話!你不要將我們報刊人的良心,都看癟了!”
他二人笑笑鬧鬧,這章廷琨抽空向馮硯棠解釋道:“你別怕,我可不是壞人,我是專門抓壞人的。我覺得你的名字熟,可也絕對不是在什麼花名冊上看過,我只是恍惚記得以前在哪裡聽過似的。”馮硯棠笑道:“我這是大眾名字,家裡有兄弟的,多有名裡面帶個棠字,重名了也不稀奇。”章廷琨點點頭,也就換了其他話題。
原來章廷琨是在S市的警備司令部任職,每天維持著十里洋場的秩序。那警備司令部的名聲素來走兩個極端,誇他們的說他們很好,恨他們的說他們極壞。不過馮硯棠對這些向來不感興趣,也就無所謂誰好誰壞,橫豎他是正經生意人,理這些作甚?他唯一奇怪的,倒是那楚桐最恨與政界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