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涼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小鹿直挺挺的站起了身,原地慢慢的轉了個圈,末了彎腰拿起那幅油畫,大踏步的走到了門旁的白牆上,高舉油畫往牆上一拍,然後回頭對程廷禮說道:“這裡。”
程廷禮沒想到他會如此認真,幾乎感到了滑稽:“好好,那裡也好。”
小鹿彎腰,慎重的把油畫靠牆放好了,緊接著轉身走回了沙發前,俯身重新鎖好了皮箱。大少爺冷眼旁觀,見小鹿做這些動作之時,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單是一絲不苟鄭重其事,簡直莊嚴得古怪。
☆、第四十一章
小鹿在程宅吃到了很精緻的一頓晚飯。程家父子都是講究享受的,所以只有山珍海味還不夠,雖然做不到吃一看二眼觀三,可也得別具風味、別有風格。哪怕是一碗炒青菜,廚房大師傅也得特別下功夫,調理得青菜快要不像了青菜。
小鹿這些年難得能有這樣的口福,所以吃得頭都不抬。程廷禮在經濟上面並沒有虧待他,但是追不上他的花銷。自從到了日本的第二年起,他因為摸清了周遭的環境,也認識道路了,便開始一趟一趟的往醫院跑。藥,他是吃了無數,後來吃得自己都有些害怕,但是捨不得戒了它,因為總希冀著會遇到靈丹,可以讓自己重振雄風。
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沒有靠著吃藥解饞的,軍營和軍校裡也沒有好吃好喝伺候著他,於是他從先前的斯文少年變成了個狼吞虎嚥的大兵,不但能吃、而且能搶,搶著一口算一口,不搶的話,就被別人搶去了。
大少爺看著小鹿的吃相,看得心裡又詫異又難過,但是因為知道小鹿不肯搭理自己,故而扭頭對父親使了個眼色。然而程廷禮也在審視小鹿,沒能接收到兒子的眼風。
及至晚餐結束,小鹿進了程廷禮為他預備出來的臥室。關上房門又反鎖了,小鹿站在門前地上,輕輕的籲出了一口氣。
多久沒有獨佔一間屋子睡覺了?彷彿已經是很久很久。自從到了日本,他便滿眼是人,吃飯在膳堂裡,讀書在教室裡,睡覺在宿舍裡,所在之處,處處有人,連到廁所蹲個坑,那坑也是狹窄侷促,人在裡面顧頭不顧腚,首尾總要露出一樣。
偏偏小鹿又是特別的怕人看,又是特別的招人看。
日本人似乎對於美少年抱有特殊的情愫,而小鹿初到日本之時,正是個標準的美少年模樣。他當然是從未覺出過自己美,但是這種事情,他自己說了也不算。
總有人招惹他,招惹的人自認為是在示好,可小鹿只感覺自己是受了冒犯——他已經被傷害的夠了,既然程廷禮不肯殺他,他也沒能一頭撞死在程宅,那麼既然活,就要活個新樣子出來。
於是他開始反擊。情緒有多狂暴,他的拳腳就有多狠毒。在預科學校裡,他的外號是“瘋子”。
好容易在預科學校裡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他按照規矩進了軍營。學校裡的人員雖然是魚龍混雜,但是和軍營內計程車官們一比,統一的全成了文明人。那幾個月的實習期,是小鹿不肯回首的,因為實在是不曾佔過上風,又總是鬼鬼祟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異樣。
他拼命的搶吃搶喝,一絲不苟的訓練和幹活,然而並沒能練出強健威武的體魄來。做賊似的,他買了幾本醫書,一邊查字典一邊偷著看,看到最後,他扔掉醫書,直奔了醫院。
宛如神農嘗百草一般,他試了很多種藥,最直接有效的方法,還是注射雄激素。可總是補充這東西,對身體也有傷害。
小鹿已經不奢望著娶妻生子了,身體的冷感,讓他的心也隨之降了溫度。在能夠動情的時候,他懵懵懂懂,當它是件醜事,拼命的壓抑自己;現在好了,他沒有愛情也沒有慾望,絕望而又悲憤的徹底聖潔了。
小鹿巡視了整間臥室,然後又去浴室放了一缸熱水。這三年來,因為不願意袒露身體,所以每次洗澡都是一場折磨。今天好了,小鹿側身坐在缸沿,彎腰攪動蒸汽嫋嫋的熱水,心中幾乎有些快樂。
正當此時,房門被人敲響了。小鹿走過去一問,來者乃是程廷禮。
程廷禮裹著一襲睡袍,雙手插兜走了進來:“在放水?”
小鹿連忙轉身去關水龍頭,與此同時,程廷禮也跟著溜達進了浴室。洗臉池上方的牆壁上貼了一面大圓鏡子,鏡面蒙了薄薄一層水霧。程廷禮用毛巾擦亮了鏡子,然後把小鹿拽到了身前。
兩個人一起照著鏡子,程廷禮忽然笑了一下:“乾爹是不是這幾年見老了?”
小鹿的文明禮貌像是全餵了狗,聽了這話,他略一猶豫,最後竟然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