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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的顧擷之一眼,接著又立馬低垂下了眉,眼睛又是一抬,兩點眼珠,像是從毛筆上千縷萬縷匯下的兩點墨,要幹未乾,有一層光亮,明明是餘情未了的。嘴裡輪番滾念出唱詞,因為提著一口氣,面頰就有點紅。忽然眼裡滿是驚詫,對著面前一個不在的人哆嗦著點著手指。瘋了惱了怒了,再是牽扯挽留都抓不住一角衣袖。可這就是一時意氣,走幾步就看一眼,走幾步再看一眼,恨不得就留下這一雙眼睛,日日夜夜地陪著他。萬般不捨成了線,成了網,從四方合攏,前後踟躕踱步,一顆心軟成了泥。他假意走一個來回,左右各一甩,腿一抬,腳跟向前抵住,作一個揖。這戲至此。忽然就覺得這場面諳熟,底下一個門外漢,臺上是一個他。他不是他。底下的也不是他。
下臺之後,顧擷之迎上來。滿臉都是不可思議,前後左右將陳沛青看了個仔細,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你可真厲害。”“那是。”陳沛青笑,可還沒從這戲裡脫出來,只笑了一張嘴。“你一定會進的。”他上去拍他的肩。“恩。”陳沛青恍惚地應了,左顧右盼,又盯住了腳尖,揉了揉肚子,眼角耷拉著,忽然又看過來,半晌,說了句:“我餓了。”
最近的只有一家小麵館,只是用來充飢也不必太挑剔。還沒有到飯點,只有老闆娘一個,倚在收銀臺上,露出一截油膩的手臂,腕上是一直鐲子,擒著一把塑膠圓扇來回擺弄,大熱天也沒開空調,攥緊了這點電費。面露疲態,店面小,租金卻奇高,於是就減了人手,生意是做全天的,剛經歷了上午那波,又當廚娘又要收錢,忙得像是陀螺打轉,現在只想好好地坐下喝口茶。可又偏偏進來兩個人,說要吃麵,又不好往外趕,只好又挽起袖子去了廚房,油鹽醬醋都快分不清了,面的味道自然不會好。
陳沛青的那碗太淡,顧擷之面前的卻太鹹。互相嚐了嚐,又不好意思再去麻煩老闆娘了,這個倒過來一些,那個也倒過來一些,一拌,就正好了。陳沛青一聲不吭,臉快要埋進碗裡去,筷子不停,吃得臉上都有了層水光。顧擷之遞過去紙巾,又替他挑出蔥花,將自己碗裡的肉片全數夾過去,見他碗裡的面去了一半,又挑過去了幾筷子。“幾天沒吃了?”他笑他。與剛才臺上文質彬彬的樣子一比,現在面前這個簡直就像是逃難來的,就差一張糊滿泥水的臉了,剛才也不知是怎麼忍住餓的。“早上沒吃而已。”陳沛青隨口就是一句謊話,一是不想讓自己顯得落魄了,二來又不願讓顧擷之操心。
“沒看你穿上戲服,可真是可惜了。”顧擷之也不笨。看得出一二,拿筷頭點了點桌面。“那衣服又厚又沉,看是好看,可真沒什麼穿頭。”陳沛青偶爾將臉一抬,確認自己正聽著,又接著低下,唇上沾一點蔥花。“這些戲服都是什麼做的?”“麻紗的也有,緞子的也有,棉的也有。”“很貴麼?”“有優有劣,差的幾百,好的就幾千去了。”“原先你家裡那幾件挺好看的。”“那可是我精挑細選的。當然不是平常的東西。”每每說到這個,陳沛青就有股傲氣,但又不是步步緊逼的,而有種憨態。是碰到自己心頭好時才有的樣子,恨不得將每件的來歷都攤開來說一說,添油加醋講成個天方夜譚,可這些雲裳早就不是他的了,不知經了幾手,在哪裡百般折磨。換來的幾沓鈔票也早就花光了。想來還有些可惜,可再怎麼可惜,都換不來明天的一蔬一飯,於是就硬著心腸當作過去了。
顧擷之認真看他一眼,眼睛鼻子,眉毛耳朵,樣樣都是平淡溫和的,可到了自己眼裡,再進去心裡,就有了百般滋味,酸甜苦辣都有,可到底還是甜絲絲的。
“你還吃麼?”陳沛青拿筷頭磕著碗沿,還沒飽,油光的兩片唇。“你吃吧。”顧擷之全部倒進他碗裡,碗底的肉絲都刮乾淨了。“你。。。前幾天都在幹嘛?怎麼聯絡你都不回?”“工作上有點事絆住了,實在是很忙。”“還以為你生氣了。”“我是生氣了。”“那麼小雞肚腸?”“對,就這麼小雞肚腸。”“那我給你道個歉。”陳沛青擺下筷子,有模有樣地對著顧擷之作一個揖。“那你說說你錯哪兒了?”口角的起因兩人都清楚不過,卻都心照不宣地停了停。“平時謝謝你照顧了。”陳沛青避而不答,繼續埋頭吃麵,可這句謝還是有斤兩的。顧擷之也不糾纏,託著腮在手機上點點畫畫,心裡卻始終繞不出幾個彎。
吃完後,陳沛青坐了公交車回家,顧擷之是請的假,所以還要連忙趕回去,案上的檔案早就堆成了山。於是就在路口道別。似乎總有一個時機,兩人會爭執幾句,可都是秉性溫和的人,所以並沒有針鋒相對,鬧到撕破臉皮,之後也都是輕易地就言和了。但說來說去,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