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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人特有的睿智讓她生出一句感嘆。
若人如石塊般目睹一切而又不受傷害,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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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沈家良於第三天下葬,埋進了老家後山上的祖墳裡。
沈家祖上是農民出身,在老家有一棟兩層的水泥房,門前有一畝三分地用來養家餬口。沈家良父母早逝,弟兄三個在外打拼。他是老大,也最有出息,硬是靠讀書讀了出來,在一線城市當一個小小公務員,日子過得簡單卻幸福。沈家老二繼承了父上的祖業,春天回老家炒炒茶葉,捯飭捯飭閒置已久的老屋,過了季節就再搬到城裡去,挑磚糊牆什麼都幹,是賺錢最少吃苦最多的農民工。沈家老三住在一個二線城市,乾的是長途送貨的買賣,一接到大單子就忙得發瘋,高速公路上大貨車一開十幾個小時,全靠煙撐著,卻慢慢混了出來,攢了些錢。兄弟三個不到逢年過節都見不到面,各忙各的,只有過年和清明的時候聚在一起,給父母燒點紙錢。
沈家的老房位置極好,背靠一座小野山,門前是一大片池塘,池塘旁邊是幾畝稻田,坡上還有幾壟子茶樹。沈家的祖墳就在那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上常年鬱鬱蔥蔥的,一條小徑從老房的後門上去,七拐八彎就到了一片人工修整的空地上,那裡立著沈家三兄弟爺爺奶奶和父親母親的墓碑。背對著石碑朝下望去,就能在層層疊疊樹枝樹葉的掩映下,看到沈家老屋頂上暗紅暗紅的瓦。
沈家良下葬這天,一個村的人都出動了。這些人大多都不住在村裡,全是趕回來跟他送行的。老家出殯也有些講究。那天早上,沈歡帶著骨灰盒從老屋裡出來,魂不守舍地叩謝了屋外一圈前來送行的人。葉素秋腫著眼睛遞過來一個瓦盆,這盆是頭三天用來祭奠燒紙的,沈歡抖著手接過它,瓦盆沉甸甸的重量壓得她肩膀向下一塌。她視線一片模糊,咬著嘴唇掄圓了細瘦的胳膊,把它往地上死命一摔,啪的一聲,厚厚的幾片瓦蹦躂開來。瓦盆一摔,送葬的隊伍就可以出發了。哀樂起,小輩們人人都扯著一塊裁好的白布往頭上罩,一人長寬的布匹順著頭往下遮住他們的身子,一直拖到地上;和沈家良平輩的親戚則在胳膊上綁著一塊白巾,按祖宗的老規矩披麻戴孝。
不消一會兒,這個壯觀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沈家老二和老三扛著引魂幡走在隊伍前頭,後面跟著兩個沿路拋灑紙錢的,再後面就是抱著靈牌的沈歡和抱著骨灰盒的葉素秋。隊伍中間是一大群披麻戴孝的親戚們,小輩們互相鬧來鬧去,一邊走一邊踩著對方腳下拖曳的白布,再仰起頭笑嘻嘻地挨長輩兩聲罵。隊伍最後是一群敲敲打打奏哀樂的土班子,鑼鼓震天,嗩吶嗚咽。還有兩個專門放鞭炮的,一個遠遠走在前面,負責在每一個空地和路口放長長的掛鞭,講究送葬途中鞭聲不斷,這邊啞了那邊就要噼裡啪啦接上;另外一個負責掉在後面放雷管,砰地一下,每放一個都是實打實驚天動地的響。
這支隊伍繞著村裡走了一圈,穿過好幾座小土山的山坡才到達下葬的地方,前前後後共走了一個小時。沈歡抱著靈牌站在隊伍前頭,銅錢似的白紙從她頭頂紛紛揚揚灑過,引魂幡被扯得上下翻飛。她恍惚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像夢遊似的,耳邊不間歇的鞭炮聲震得她耳朵都聾了。她走啊走啊走,覺得這條路無比漫長,每邁出一步腳底下的路就多出一截,永遠也走不到頭。
她回頭望向她媽媽。葉素秋一襲白裙,脊背挺得筆直,眼裡含著一汪淚卻沒讓它流下來。沈歡已經哭了三天,渾身的水分都哭完了,這時候再次淚眼朦朧起來。
葉素秋上前幾步,眨掉眼裡的水分,竟然勉強扯出一絲笑,僵硬得像是偷了誰的笑容安在臉上。
“別哭……你爸爸看著你呢。”
她一貫平和溫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沸騰的鞭炮聲都隔絕在了後面。
葉素秋想不到這句安慰的話語給沈歡帶來了難以預料的效果。在沈歡之後的人生裡,每當她被痛苦,絕望,挫敗等種種負面情緒打擊到哭泣的時候,她就能想起葉素秋的這句話來,眼前晃過的是從天飄落的紙錢,鼻子裡彷彿聞到了嗆人的濃煙。而沈歡一想起這句話,她就能咬咬牙擦乾眼淚,屏住氣壓抑自己正叫囂的想哭的慾望。
她不會哭,沈家良看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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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沈家良死後的這半年裡,母女兩相依為命地過起了日子。
葉素秋今年三十九,快四十歲的人了,原本勻稱清晰的眉眼就這麼黯淡下來。她現在很少笑,大多數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