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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這兩個字像重重的鼓點落在她胸腔裡。她兩手哆嗦著開始把桌面上的東西往書包裡掃,太陽穴突突直跳。就在那短短的清書包的半分鐘裡她想了很多很多,她做了N個假設又N+1次地否定自己。她想著不會的,她爸爸不會那麼倒黴——那可是沈家良啊,強壯到能用一隻手就把小時候的她舉起來。再說現在的車都那麼高階,安全效能又好,肯定不會有什麼大事,肯定不會,肯定不會……
半分鐘後沈歡收拾好了一切,包括她六神無主的心情。她背起書包就往校門外衝,就這樣瘋狂地往家跑,不要公交也不要計程車。她迫切地需要做點什麼來緩解自己內心不斷膨脹的巨大的恐懼。事實上她真想把這份恐懼從她身體裡扯出來,一邊跑一邊撕碎了往後扔,好像這樣就能讓她勇往直前地面對等在前方不可預知的未來似的。她像一個燃燒彈一樣橫衝直撞地跑過好幾條街,幻想著就這樣永遠跑下去,不去聽那個已經準備就緒的結局。
沈歡的家離學校不遠,以至於當她汗流浹背地抵達家門口的時候,離葉素秋給她打電話的那個時間也就只過了一刻鐘。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虛掩的門進屋,就看見葉素秋坐在那張老舊的沙發上,脊背挺得筆直,身子僵硬得像塊瘦削的岩石。
沈歡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坐到老式竹編藤椅裡戴老花鏡看報紙的時候,她都沒有忘記當年葉素秋不自知留給她的這個背影。它單薄細瘦卻又無比堅硬,筆直鋒利得像片閃閃發亮的刀刃。它代表一個溫柔恬靜的女人從此被溫馨的家庭生活拋棄,並被逼著用自己瘦削的脊樑扛起她和她女兒未來幾十年沉重的光陰。
“媽……”沈歡喚她,開了口才發現自己嗓音又啞又顫。她嚥了口唾沫潤潤嗓子,想要說些什麼輕鬆的話來壯壯膽,卻最終咬緊了牙關什麼也沒說出來。心裡一陣強過一陣的緊張感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弄得她想吐。
“媽。”她又叫了一次,這次聲音大了一點,還帶著一絲焦急和迫切。
葉素秋沒有理她。實際上她沒有任何的動作,任何的生息,看上去像是一座肉體雕塑。
“——媽!”沈歡快步繞過沙發,走到葉素秋跟前。她低垂的視線咬住葉素秋的膝蓋死死不放,就是不願往上挪挪看她的臉。沈歡害怕。她心中滿溢的緊張與恐懼讓她渾身開始神經質的顫抖,她怕一看到葉素秋的臉答案便昭然若揭,而且還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那個。
此時葉素秋終於動了。她一把抓住了沈歡的手。
沈歡驚呼了一聲,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也為了葉素秋涼透了的掌心。她再也受不住這難熬的沉默,也敗給了內心瘋漲的恐懼。她一門心思只想求解脫,於是她急慌慌地又問:“媽,我爸他——”
葉素秋以往纖長溫潤的手此刻像鳥爪子般死死摳住她女兒的手腕。她抬起頭,於是沈歡的視線終於不可避免地撞上了她媽媽的臉。在她看到這張臉的一剎那她就明白,這下她真的解脫了。解脫了就是,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葉素秋看著她十五歲女兒的臉,眼皮發瘋地跳動,剛剛還凝固成一塊岩石的身體開始抑制不住地哆嗦。她眼睛一眨,一顆滾圓的淚滴直直落下來,啪一聲砸在沈歡手背上,又燙又冷。
沈歡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顆的淚珠。
這滴突如其來的眼淚打得她心臟猛地一沉,胸口頓時湧上一片海一樣的酸楚,酸得硬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淚。她張開手臂,顫抖地抱住葉素秋,把頭死死埋進她的懷裡。
葉素秋身上還是那股熟悉的皂角味道,淡淡的,卻格外乾淨。
沈歡終於上氣不接下氣地哭了起來。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根燒紅的鐵絲捆住,那鐵絲越捆越緊,終於絞出了血肉。她媽媽以前所未有的力道把她死死箍在懷裡,頭貼著她的脖頸,眼睛像兩個被戳破的水球,汩汩地往外淌著水。
“……媽……”沈歡開口,嗓子啞得不成樣子。她想努力說點什麼,卻哽咽著什麼都說不出來。
“媽……”
“嗯。”葉素秋胳膊又緊了緊,無意識地應和:“媽媽在這,在這……”
沈歡快要被勒到窒息,卻只希望這股力道能再大一點,能再重一點。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片在苦鹹的汪洋中飄浮著的木板,而這股力量是唯一能救她的存在。
許多年以後,當老太太沈歡在夕陽溫柔的垂憐下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時間已經帶走了所有悲傷的情緒,只剩下胸口還殘留一絲悶痛。她長嘆一口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