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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週五,午後時分,薛適頂著毒辣的太陽,推出腳踏車,又踏上了安撫父母的歸家騎行。
從莫閒家騎到文竹園,即是從地鐵七號線的最西端,行至九號線的最北端,全程二十多公里。每週,薛適都會騎著車重複這段路途,少則一趟,多則兩三趟。其實他樂此不疲,因為自己酷愛流汗,且十分厭煩地鐵的擁擠。
要說唯一讓他卻步的,便是父母那一雙好奇至極,卻又佯裝沒事的隱晦表情。
下午五點,薛適到了文竹園。家中各處,乾淨整潔。廚房的操作檯上,佈滿了各式各樣收拾完畢的食材,只等大廚爐火一開,便會齊刷刷地出鍋了。
薛適放下書包,喝了杯水,忽的,就聽到了小屋內,父親的呼喚。
薛勤勝躺在床上,愈趨和藹的神情,同多年之前那個暴躁的君主相比,已經全然不同了。薛適看著
父親,也漸漸覺得沒那麼壓抑了。
薛勤勝現已很少對兒子呼喝,下令做東做西的了。他微微喘著粗氣,開始跟兒子宣揚自己去市場採買、洗切焯炸、以及收拾屋子的艱辛過程。薛適看父親得意的樣子,便也開心地笑了出來。
薛勤勝稍適沉默,話鋒一轉,輕描淡寫地問道:“最近挺好的?”
“挺好的。”薛適點點頭,心裡陣陣發緊。
“缺錢嗎?爸這兒有。”薛勤勝摸過錢包,試探性地問道。
薛適灑脫地搖搖頭,極為肯定地回絕道:“不缺,就是不缺錢。”
薛勤勝輕聲一笑,不再說話了。薛適瞬時想起了供自己吃住的莫閒,只覺方才那番豪言壯語,說得十分虧心。
差十分六點,薛勤勝提醒兒子一聲,薛適便即刻出門了。
傅雪萍每日上下班,都是坐地鐵往來的,但文竹園距地鐵站仍有二十分鐘的腳程。於是,驅車前往地鐵站接送妻子,便成了薛勤勝每日的光榮任務。倘若薛適在家,便是薛適去接,薛勤勝則奔赴廚房,將菜餚逐一炒出,香氣噴噴地候著妻兒回家。
薛適候了片刻,盼到了母親。見兒子來接,傅雪萍甚是喜悅,她雖嘴上不說,但那對高聳的眉毛,卻完全出賣了她的心思。
母子二人是極有話題的。換言之,母子二人都刻意迴避著對方的痛處。傅雪萍對兒子的掛念,深如浩海,卻不像丈夫那般,善於表露。娘倆聊著逸聞趣事,聊著親戚鄰里,卻對薛適私密的現狀,避而不談。
到家後,一盤盤色澤鮮豔、噴香撲鼻的菜餚已全部排列在餐桌之上了。傅雪萍調侃著,說自己的待遇,連兒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吃著晚飯。薛勤勝很是高興,兀自喝著啤酒,一杯接上一杯。薛適便想,為何自己幼時,家中沒有這樣的氣氛。倘若歷史變了,自己的性格,還會不會如此扭曲。
酒過三巡,薛勤勝臉上泛起絲絲紅潤。薛適端著飯碗,警惕地防備著。
果不其然,薛勤勝放下酒杯,驀地說道:“兒子,你知道嗎,爸媽現在很擔心你。”
這就是父親打破平衡的本領。他憋不住話,但凡有想法,就要說出來。薛適雖忐忑,但自知,那份和諧本就是虛偽的。該面對的總要面對,父親既有疑惑,他肯定是不會憋著的了。
薛勤勝兩手抓著膝蓋,坦然地說:
“兒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人生了……我跟你媽,越來越老了,只有你這麼個兒子,也只是希
望你能夠踏踏實實地自立而已……現在畢業了,暫時不找工作,沒關係的。但是你住在哪兒,我們都不知道,這要擱著別的父母,早急了。也就是因為咱家開明……”
一旁的傅雪萍,只是默默地低頭吃飯。薛適端著碗,掛著微笑,閉口不答。這便是他最為窘迫的時刻,也是他恐於面對的時刻。他愛父母,也很想盡可能多地陪在父母身邊,但接觸多了,二老心中的疑惑也會蔓延開來。他時刻防備著父母的提問,焦灼難耐。因此,更多時間,薛適不得不選擇了逃避。
薛勤勝卻沒有再說下去了。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完。薛適看著父親本就泛紅的雙眼,當下竟像是噙著淚水那般,柔光四溢。
薛勤勝微微低下腦袋,望向一側。他自嘲般地輕吐了一口氣,繼而,竟這樣緩緩地說:
有時候,
我跟你媽就想,
是不是,我們倆做錯什麼了……
後來的話,薛適已經聽不清了。他極力控制著雙手的顫抖,慌忙將一大口米飯撥進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