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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傳報,太后到了,恆爰回過身來。
太后進了正殿內坐下,先道:「哀家昨日問過御醫,杜妃的產期在八月裡,八月乃豐兆之月,吉利得很。」
恆爰道:「母后今日來,不是來和朕說杜妃的吧。」站在桌前,注視著太后的雙眼,「母后,事情已經如此,便就此止住吧。」
太后方才被司徒夫人哭出的火氣,隱隱被勾了起來,「怎麼,皇上的意思,難道哀家竟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麼?哀家做了這許多,無非是為了皇上的社稷太平。難道哀家這個做孃的,還對自己的兒子起什麼壞心麼!皇上將一個定了謀逆罪的人只判了個流放,又把祖宗定來的法度放在何處?」
恆爰苦笑了一聲,道:「朕,知道了。」
第二十二章
恆爰走到永德殿前,默諫的諸官依然跪在殿前,密而且齊的有序跪排著,從絳紅到淺藍。
晴日閒望,極目南山;南山鬱郁,蔥蔥芥蘭。
司徒暮歸曾在喝酒的時候念過這麼幾句,句與句十分不搭,尤其是那句蔥蔥芥蘭。司徒暮歸當時答道:「皇上命臣念行酒令,本想要念兩句詩以示臣的風雅,唸到第三句的時候忽然想到眾位官僚上朝時,排列的整整齊齊像一畦畦的芥蘭菜,第四句便由不得地出來了。」
很長一段時間,恆爰上朝的時候,看見御階下整齊伏地的百官,總想到一塊塊的芥蘭菜地。
恆爰站在菜地前,道:「眾卿在此跪著,卻不說你們有什麼待諫之事,默不言語,難道要朕來猜?」
為首的幾位紅色官服的官員叩頭道:「臣等此時,卻也等於無話可說。」這幾人都是司徒氏的門生。
恆爰負起手,笑道:「難道你們也覺得朕對司徒暮歸判得輕了,所以都不做聲來這裡責備朕麼?」眾官急忙抬頭,恆爰卻已向內宮處去,只飄下了一句話,「既然你們都覺得輕了,朕就順了你們的意,賜他死罪吧。」
二月初三午時,跪諫的眾臣中為首的大學士高呼蒼天無眼君王無道,一頭撞在臺階上血流滿地,其餘諫臣脫官帽官服於地,四散離去。
三月初四晚入更時,恆商的護衛挖了條地道鑽進了睿王府,護恆商潛出王府。護衛道,傍晚時皇上已經下了聖旨,司徒暮歸謀逆之罪罪無可恕,念司徒氏一門忠義,準留全屍,恩賜鴆藥。
恆商心中一片冰涼,恆爰那天信誓旦旦向他保證定會平定下此事,原來竟是這樣平定。
恆商翻身上馬,被護衛們拉住去路,其中一人道:「殿下何處去?」
恆商道:「進宮求見皇兄。」
那護衛道:「晚了,小人斗膽說一句,皇上已經被太后弄得毫無主意了,眾官跪諫,血濺御階,皇上都聽不進去,殿下此時進宮有何用處,只是讓太后抓罷了。」
恆商沉吟片刻,調過馬頭,「先與本王去救慕遠。」
京城的城門已關,幾個護衛喊出守城兵卒,點了穴道,奪過鑰匙,開啟城門。恆商縱馬奔出京城,向東淵方向趕去。
馬不停蹄,趕了兩夜兩天。
初六傍晚,恆商趕到青州驛館,踢開跪在地上的驛丞,徑自闖進驛館內。
驛館的院內放著一張竹榻,蓋著麻色的布,院中跪著押解的兵士,還有兩個藍衫的官員和幾個刑部的卒吏。卒吏跪下,兩個藍衫的官員向恆商躬身一揖。
恆商用餘光瞧了瞧,道:「你們是誰家的奴才,難道不認得本王?」
兩個藍衫官員神色僵了僵,斂衣跪地:「臣,刑部盧麟,見過睿王殿下。」「臣,刑部樊幀,見過睿王千歲。」
卒吏手中捧著紅漆的托盤,託著一個細瓷罐,一個酒杯。
恆商向那竹榻一步步去,伸手,掀下長布。
斜陽的餘輝淡卻溫暖,恆商只覺得此刻應該不過是午後小憩時的一場淺夢。
待片刻後醒來,他還是那個剛從顧小么身邊回到森森皇宮的孩童,使著性子哭鬧砸東西,但忽然間扔出門的玉雕沒有清脆地匡當一聲,只有腳步聲進了門,抬頭一看是一個手拿著玉雕的少年對自己不那麼恭敬地笑:「十五殿下,臣是新來的伴讀司徒暮歸。」
眼前的這個人分明像隨時都醒得過來,悠然拖著聲音道:「臣若是幫殿下辦成了此事,殿下能不能替臣從少師手中再討一罈酒過來?」
次日,又黃昏時,恆商站在空曠的郊野,竟不知要往何處去。
樹梢上悄然冒出新綠,土裡也隱隱有露頭的嫩芽,有護衛低聲道:「殿下,司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