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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快回聖上 膝下哭訴去,我等著你來向老子尋仇。”

這刻的晏青衫卻回了身,將臉面擦拭乾淨,落座到桌邊,左手按上了琴絃。

群弦顫動時滿樓揚起了琴聲,是首眾人聞所未聞的曲調。

依稀里那調子先似支急箭射空,勁風凜冽藏雄心無數,再然後調門突然轉低,低卻寬厚, 如良將飲馬,目光遠舉河山盡望,最後音色則是悽烈壯闊無比,隱隱透著刀光血影,眾人仿似 得見名將殉難沙場,仰天長嘯至死不悔。

曲裡含著從軍者一生,從少年氣盛到中年沉穩,熱血遍灑河山卻終究無悔。

這正是齊宣暗藏的情懷,所以他由鄙夷聽到凝重,最後堂堂八尺男兒居然險些墜下淚來。

“如何?”案前晏青衫幽幽發問。

齊宣這才如夢初醒,面目赤紅最終卻仍是吐了個好字。

“那元帥記不記得,當日蕭凜領元帥來過勾欄院,要晏某撫琴,晏某堅稱不會,差些被琴 弦勒斷咽喉,還是元帥最終替我解圍?”

晏青衫又問。

齊宣高昂的頭顱漸漸低垂了。

晏青衫於這刻前來,揚起左手看住他眼:“我一隻手也能奏曲如此,擅不擅音律元帥自當 明瞭。當時今日晏某可曾應承討好過任何人,元帥也該明瞭。”

“沒有人天生下賤。”他嘆息:“我懂你情懷,因這樣情懷我也有過,到如今我滿身汙濁 ,不過是被折斷了翅膀強按入泥沼,不該由你這樣輕賤。”

這聲嘆息他在胸間迴旋已久,久到已計不清時日,這刻終是吐了出來,那刻骨的無奈悲涼 頓叫眾人無言。

最後窗外揚起大風,晏青衫轉身時右手袖袍被風掠起,斷腕之上傷口光滑,記著當日雪地 裡無情一刀。

“你信不信。”他撫著那傷口:“我這隻右手,年少裡也曾徹夜翻閱書卷,將拳緊握滿懷 壯志。可如今它不在了,我又該向誰討還?向無情負我的命運?”

言畢他就牽著錦瑟去了,一如來時無聲。

齊宣跨步,從他曾立身那處走過,只覺得一步踏上了冰,踏上了青衫下亙古不化的寒涼。

是啊。

他該向誰討回,那些尊嚴抱負血脈裡的暖意。

無情負他的命運還是無情負他的人?

靜中奇源 2007…8…28 11:46

福薄淺(上)

“痛快痛快!”出門後錦瑟一路在晏青衫跟前打繞:“就他那種莽夫,也配和我青衫哥哥 為敵?真是,七爺也不知怎了,居然差這種人做元帥,赤國真就沒人了嗎?”

之前晏青衫一直埋頭往前,聞言卻頓住了腳步。

“齊宣,為人忠勇俠義,擅長槍陸戰。”他道,語聲緩慢沉重:“雖然魯莽了些,但深得 軍心,統兵有方,可說是赤國頭等將才。而且當日勾欄院內,他也曾犯上替我解圍,是個有骨 血豪情的男兒。”

“哦?”錦瑟詫異:“是嗎?他這麼折辱你,你卻不恨他?還敬他為人?念他舊情?”

“我不恨他,也敬他重他。”晏青衫答:“可是他得死,必須死。”

這最後一句聲輕如煙,錦瑟沒曾聽清,一迭聲的追著問去,卻沒得到回答。

轉眼間久候的馬車已在跟前,晏青衫一步踏了上去,落下車簾,很快就倦極入夢。

這夢醒夢沉間又是數日過去,齊宣當街羞辱晏青衫的訊息漸漸傳進宮來,靜王忙呈上奏摺 稱齊宣犯上,不顧及君王顏面一味託大,論罪當誅。

除此外當然還有些罪名,什麼貪贓受賄,私佔民宅,不論真假反正看來是證據確鑿。

看到這本奏摺時正值子夜,蕭騁拿手支住額角,不由好一陣苦笑。

燭火這刻微微黯淡,有人執剪將燭芯剪了,將碗熱湯輕輕託著放上几案。

不是管事太監,是晏青衫,第一次來奉署殿的晏青衫。

“錦瑟煮的熱湯。”他低聲:“她說你日夜操勞,要記得常補。”

言畢將眼掃上了蕭騁手中書簡,看到齊宣兩字時眉間聚攏,並不掩飾怒意。

“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蕭騁立身:“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這廝卻還是滿腦糨糊,做事 沒半點分寸。來日我定罰他去幹靖宮負荊請罪,再罰他三年俸祿,一月不得上朝,在家面壁思 過。”

那言下雖有怪責之意,卻還是不免有些袒護,象責罰自家犯錯的孩子。

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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