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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門,轉多少身,過幾次門,才知情深。
那一頁輕輕翻過,從此灰飛煙滅。
作者有話要說:
☆、魂斷黃梁一夢中
冬月初十,月河,落月渡。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莫雋汝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神思恍惚看著六出冰花糾纏著融入月河寬廣波面,高山大河,冰雪流水,茫茫天地,忽然想起很久前,一個人這樣對他說。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穿一身舊衣,熟練地幫週二剖魚,青軒在灶間生火,週二不亦樂乎地磨醬。
然後,燒好的魚淋上醬,熱氣騰騰擺上桌子,地面不很平整,桌子有些微搖晃,莫雋汝忙撐起一條桌腿,墊了片斷瓦。
這些事做得很熟練。
青軒不敢僭越,照舊端著碗出去,卻被莫雋汝一把攔住:“外面這樣冷。”
回到座位,面前的碗已經多出不少魚肉,都是腹部最鮮嫩的,挑去大刺,週二溫和地笑著,眼前皺紋更深了。
然後,年邁的老頭子夾下魚頭,津津有味吮著,眯縫著眼,很是慈愛。
莫雋汝小心翼翼享受著這份好意,魚不算珍貴,可他吃的乾乾淨淨,一點不浪費——溫孤太妃再寵他也不會有這樣的好事的。
他幫週二捕魚、洗菜、做些零碎活,竟忘了來這裡的初衷。
週二總是把自己當做參軍的兒子,喜歡極了,吃的穿的都挑最好的,這會子在商量著湊些魚乾,等什麼時候涼國開禁了,拿去對面換張最好的獸皮。
“保暖得緊,保證比你們這些大家少爺在市上買的好上幾百倍。”週二笑眯眯說著。
一平如水的日子,一等就是半個月。
莫雋汝茫然看著熟悉的山水,恍惚感覺,自己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漁家男孩,被老父親這樣寵著,平平淡淡長大。那些宮廷明爭暗鬥、沙場橫屍百里,那些弒父殺兄、拜將封侯、君臨天下,都不過是睡得迷糊了,一場幻覺。
甚至,和殞兒濃情蜜意的半年,也只是自己凝神瀲灩月河波面時,無心織造的一場旖旎情夢。
真有那叫莫雋汝的帝王麼?真有那風華絕代的鳳皇公子麼?
“我的幾個兒子小時候都特別愛吃魚,可是每次看我吃魚頭都難過,我就騙他們說我可愛吃魚頭了,魚頭吃了長命百歲、、、嘿嘿、、、小孩子長身體應該多吃,我那些兒子最後都長到八尺高呢?”自豪地說著,週二又夾了幾筷子給青軒,“都是爹孃心疼的孩子,你可別只顧著你家少爺委屈了自己。”
莫雋汝有些迷茫:“你為什麼要把好的都讓給兒子?”
週二莫名其妙:“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疼誰疼啊?”
青軒看莫雋汝臉色不好,忙打圓場:“您的兒子們有您,真真好福氣。”
說到兒子,週二馬上高興起來,聽到後半句,卻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惆悵嘆息起來:“我家二小子讀了些書,那年想去帝都求個前程,哪知路上被一幫富家惡僕攔住,說什麼擋了他家少爺的路,打了個半死送回來、、、我這老骨頭拼了命也沒求到半分公道,外面都是官官相護,只好去帝都告御狀,哪知走到半路遇上亂兵,被砍了幾刀,天氣一冷舊傷就發作,等仗打完了去帝都,遇上村裡的人,才知道二小子看不起病已經死了半年、、、老漢我哪算什麼好爹,唉,但願二小子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別光聽我說話,你們都吃啊、、、”
然而,無論週二怎樣說,莫雋汝只是愣愣盯著碗裡的魚,最鮮嫩的、精挑細選的、白生生魚肉,深黑眼瞳中的犀利逐漸黯淡下去。
他說,爹孃都會心疼孩子;
他說,父親都會把最好的讓給兒子;
他說,父親就該為兒子遮風擋雨;
他說,他為兒子死去心痛、內疚。
、、、
短短几句話,壓抑了二十一年的陰暗構建的那個,視親情如虛無,視詭詐為智慧,理所當然成王敗寇,冷漠殘酷如黑鐵的世界,天翻地覆。
可是、、、
為什麼,我長到十歲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知我是你第七個兒子?
為什麼,你可以眼睜睜看著我被打斷雙腿而無動於衷,臉上甚至有讚賞的表情?
為什麼,你可以不理大哥的哭喊,將一杯毒酒灌進他生母的口中,讓他看著她死在自己眼前?
思緒驀地被挑斷,面前的魚肉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熱氣騰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