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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怕疼,不怕受苦,不怕蒙冤,不怕萬代罵名,也不怕死。
什麼都不怕。
只是,以後這樣熟悉的影子,再也看不到了。
不是已準備好,丟了一切麼?
慕離按住喉結,止住即將出口的哽咽,平淡轉過身,推開門。
夏殞歌已自己穿了衣服,靠在桌前,扶額假寐,聽到開門聲,輕輕笑了笑:“阿離快進來,這麼冷的天氣。”
慕離喉嚨硬生生痠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臉浮泛著笑,也是痠疼,看著丫鬟伺候夏殞歌洗手漱口,便端過兩碟糕點。
一碟玫瑰餅是賽雪的白,鑲嵌瑰豔花瓣,花香濃郁,一碟棗泥山藥糕形狀尤其可人,夏殞歌撿了兩個,忽然揚眉:“膳房換廚子了?”
一旁嘴快的丫鬟抿嘴一笑:“是慕公子一大早來膳房做的,慕公子可挑剔了,說膳房那些廚子一味依著自己喜好,每次放那麼甜,傷了殿下脾胃——”
夏殞歌愣了愣,看著面前精緻到無可挑剔的糕點,原來阿離起那麼早是為了這個,輕輕嘆息:“我一頓早飯算什麼,怎麼不好好歇著,非起來做這些粗活?”
慕離聲音是沙啞而溫柔的:“不好吃麼?”
夏殞歌正要說“好吃”,慕離已經揭開另外的蓋子,一碗熱氣四溢的湯,間雜蔥翠淺紫鵝黃淡綠,十分清雅養眼,看著就有胃口。還有一碟馬蹄糕,玲瓏的紫從角端到底漸次淡化。
慕離搖搖頭:“公子每樣嚐個味道我就心滿意足了。”
眼一低,恍惚又看到滿山煙靄血腥和泥濘,還是四年前逃難的歲月。他在破廟裡將採來的野菜一一挑揀,選出好的,煮成一鍋熱湯分給夏殞歌和蕭宸。
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給他留了不少,都不信他說的“不餓”。
他是真的不餓啊,逃亡的日子,看那個人傷口慢慢好了,飯量慢慢正常,每次吃飯都會對他微笑,說“好吃”,他就覺得夠了。
一介男兒身,在那段時間學會了針線,因為“那個人”的衣服破了,而他又那麼愛整潔;學會了怎樣把飯做得很好吃,因為那個人心力交瘁吃不下飯。
夏殞歌一把按住他的手,笑得很狡黠:“這麼多是吃不完,你讓她們好好留著不許偷吃。”
慕離哭笑不得:“堂堂殿下還和下人爭吃的。”
夏殞歌眉一皺:“要不你吃也行,反正你做的東西,不能給別人吃。”
然後摸了摸他的頭髮:“一大早就苦瓜臉,要是沒睡好就回去歇著,逗你笑笑都不行。”
慕離心頭一酸,勉強扯扯嘴角:“不了,我去練劍。”
後半夜,夏殞歌終於和鴻臚寺商定好前訪涼國日程。涼國與胤國的戰況對峙因立冬以來的寒冷天氣得以平衡,暑九之後又會大雪封山,不便行授位禮儀,故曜華登基大禮擬定十一月初六。
授位之事宜早不宜遲,但第二天冬至,照常是要闔宮歡宴,故啟程定於大後天十月十四。
半夜不得安眠,夢裡顛來倒去是漫天紛飛的雪,潑辣辣滿地血液,宮殿金碧輝煌的藻井,光華燦爛的杏黃龍袍自面頰拂過,冰寒徹骨。
燈光、金印、戰馬、軍旗、城樓,山呼、寂靜、哭喊、雨滴、鐵馬冰河雜亂無章,反反覆覆翻滾糾纏。
玄色的衣服繡著威武金龍,在茫茫雪地漸行漸遠。
“父皇,父皇、、、”他又變成十四歲的孩子,喊的聲嘶力竭,拼命追趕,卻始終離前方那人影那麼遠。
終於追上,歡喜擁抱上去,那人轉過身來,似笑非笑注視著他。
那面目,熟悉而陌生。
呆怔了一瞬,他旋即更用力抱緊。
“二皇兄,你還活著,真好、、、真好、、、”
“是啊,我若還活著,也該長成這樣了——”夏子均手猛地一推,夏殞歌重重跌坐,眼睜睜看那張清秀的臉霎時變得血淋淋,詭異笑著與他對視,“活著真難受啊,殞兒,對不對,你什麼都沒做,只是把我捆起來交到父皇手上,然後——父皇用一根白綾勒死了我。”
“哈哈哈、、、”夏子均笑聲越來越大,笑得天崩地裂,天旋地轉,跪在地上艱難託著自己下頜將頭往上舉起,似有一根堅韌的繩子在脖子上越纏越緊,點點滴滴血滴到雪地,還冒著熱氣,“我們的父皇啊,那麼疼我們的父皇親手殺了我,我不怕疼,也不怕死,可是——為什麼是你們,為什麼?!”
夏殞歌低頭,淚水在雪地凝成霜花。
地面的白支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