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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澀地緩緩開口:“你若死了,他就瘋了。現在,還不能……”
李章沉默,靜靜地看著靳白,靳白竟被這異常平和的目光逼得移開了視線。
心似針扎。
卻不能不堅持。
就像當日他勸司馬逸時所說,走到現在的他們,已不能反悔。
他已不是從前那個瀟灑的靳白。
他已知道很多事說起來總比做起來容易。
他準備了許久的說辭一句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知道,若是真到了非犧牲李章不可的時候,他其實,真的只能那麼去做。
而李章,已然明白。
沉默中,靳白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去,心中惶恐漸盛,怕自己真要面對李章的倔強,怕自己不得不狠心。
李章的聲音再次輕緩地響起,依然平靜,卻含了疏離:“好。等外面安定了,我再死。”
靳白渾身一震:“李章……”
李章緩緩闔眼,聲音透著徹骨的倦意,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我是狐妖,拖得起。”
“你!亂說什麼呢?!”
“是什麼都好,我無所謂了。只求大人到時候把我帶去報恩寺,讓他們燒了。我想陪著娘。可以嗎?”
李章異常認真地看著靳白,語氣平和卻執著,堅持得用了全身的力氣。
靳白再次被這目光逼得垂目,沒什麼底氣地勸:“你……不要亂想!”
李章無力地靠著牆,說了太多話,心跳得亂了節奏,胸口悶得想吐,太陽穴一陣陣的脹痛。
靳白幾度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好一會,李章才緩回神,想了想,伸手掏出懷裡的珠子遞給靳白:“這個,您拿回去吧。我喜歡這黑暗,什麼也沒有,很安心。”
“你……不要亂想,天無絕人之路……”
李章忽然笑了起來,用力認真地說:“我是妖啊,哪裡有路!”他笑得眼裡浮起了水霧,卻大睜著眼睛,讓那水霧在眼眶中慢慢地乾涸,“就像他說的那樣,我早已,無路可逃。”
他安靜地看著靳白,目光中有痛有傷,充滿了無奈和疲倦,卻沒有畏懼。
靳白再次被他的目光扎疼了心,看著他僵硬難受的姿勢,掩飾地又想去開啟鎖鏈。
李章再次搖頭,直白地告訴靳白:“現在鬆了,等下更難受。”
靳白僵住,訥訥地收手,有些無措地立在床邊。
李章被困鎖的身子僵硬麻木,細瘦的脖子無力的枕著纏住鎖鏈借力的胳膊,鎖鏈深深地勒進了手臂,露在袖外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跳動。他耗費了太多精神,暈眩得厲害,便想早些結束這折磨人的談話。
“您回去吧。我會好好吃藥,您不必擔心。”
靳白啞然,頭一回發現自己口拙得厲害,過往的滔滔不絕竟像是假的,事到臨頭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看著李章努力維持精神的樣子,一咬牙,取出兩粒丸藥,就著水囊的水喂他。李章艱難地嚥了,又喝了些水,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靳白卻又掏出一塊鬆軟的糕餅,湊近李章的唇。
李章聞到久違的食物清香,詫異地睜開眼睛。靳白滿眼俱是傷感,輕輕又碰了碰他的嘴唇。
李章緩緩張口,咬下一塊。唾液頓時溢滿口腔,味蕾與飢腸同時跳舞,熱流湧進眼眶,他閉上了眼睛。
因藥丸而有些痙痛的胃受到了撫慰,緩緩舒展。李章極小心地吞嚥著,不敢驚擾久受折磨的部位,只吃了小半塊,就搖頭說夠了。
珠子黯淡的光暈裡,李章瘦得皮包著骨頭,神色極度疲憊,已無半分當初的神采。靳白的心緊得透不過氣來。
“不要……總想著死。我會設法……讓你出去。”
李章抬起眼睛:“出去?”
靳白覺得嗓子裡有什麼堵得死死的,卻不能不繼續說:“我會設法……說服太皇太后放你出去。”
李章重又閉上眼睛,不在意地輕道:“隨意罷。”
“李章……,原諒我…不能……”
李章微微笑了下,睜開眼睛看著靳白,眼神溫和語氣平靜:“我知道。我不也有事求您嗎?就當是,互利互用好了。大人無須在意。請大人記得李章最後的請求就好。”
“我……記得了。”
“謝謝。”
靳白事後果然尋了機會去求見周氏,挑著李章拼死護衛一路的事說了,小心察看周氏的表情,見她果然淡了些憤恨之色,便又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