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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池硯要出去了?是……應家的?”承情眉毛一動。
“是……是應家的大公子,應梓中。”
“應梓中。”一個字一個字地從承情牙縫裡蹦出來,把濃兒嚇了一跳。
“公子你……”
承情歪著唇笑了,他捋了捋耳邊垂下來的亂髮,柔聲道:“正巧,那藥我這兒還存了不少,就送給你了。”
“真的?”濃兒又驚又喜,一下子跳起來。
“嗯。”承情一雙渾濁的眼睛亮了亮。
“儘管用,不夠我還有。”
秋末雜務甚多,應梓中公務纏身,那日之後不過在潤京呆了幾日便匆匆回任上了。
應梓林少了個管教的,每日過得十分熨帖。只恨他的銘遠一直對他不冷不熱,就連多親熱幾次都難得,著實讓他費了一番腦筋。
可他是什麼人?再怎麼著也是個有手段的。
應梓林在他哥哥口中就是個草包,在齊銘遠眼裡是個惹不起的色中餓鬼,在其他人眼裡卻是個頗為看不透的人。
也對,這個世道,沒有兩把刷子,誰能橫著走?
只是這幾日,應梓林為難了。他哥忽然來信,說要回潤京。這個還不算什麼,可怕的是信中說這一次是因事務要住到年後。
這不就是說,他的逍遙日子目前到頭了?
應梓林悲憤地仰天長嘯,照應梓中的意思吩咐管家把老宅子收拾乾淨了,只等入住,而他是寧願被齊老闆趕到東籬下的柴房住,也不回來的。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回,應梓中會帶著池硯,堂堂正正地住下了。
第四十三章
清晨的東籬下是最忙的。
上門收泔水的拖著推車,在濛濛晨光中敲門。廚房的大師傅們帶著學徒,挎上藤編的籃子去趕早市,為個一厘半錢的喋喋不休。接了客的小倌們伺候他們梳洗了然後送到門口,然後帶著一臉殘妝打著呵欠回去睡回籠覺。
八月十八這天,卻是破天荒的清淨。
正門緊閉,可是側門卻開了。
一頂小轎從東籬下晃晃悠悠出來,池硯萬分感慨地掀起簾子,最後望了一眼。
大紅燈籠裡還燃著殘燭,流蘇上粘著隔夜的白霜,恍如隔世。
沒想到,這一輩子,居然還可以從這裡出去。
池硯不禁輕喚:“濃兒。”
“哎!”濃兒走緊幾步,趕上來探頭:“餓了嗎?”
“不……只是叫叫你。”池硯揉了揉額頭:“跟做夢似的……”
“公子,我們真的出來了。”濃兒握了握他的手,塞給他一個蘋果:“餓了先吃一點,聽說還要走很遠的路。”
“此去,還不知如何……你若是想回去,現在就可以……”池硯垂下頭,喃喃道:“萬一,我有個好歹……也累及不到你。”
“這是說哪裡的話?”濃兒在轎外笑道:“跟著你與在這兒有何區別?再說……有我,你好歹也有個照應,萬一受了欺負,還有我提起撐腰。”
池硯彷彿放心了,伸出手去摸了摸濃兒的臉。
被派來接人的管家道:“二位小哥,這路不太好走,還是省著點力氣吧。”
池硯悻悻罷手,老老實實縮回轎子裡啃蘋果。他從前有暈轎的毛病,從不肯多吃東西,這一回醒來之後便沒有什麼胃口,病懨懨的,此時看到了蘋果,也顧不得會不會吐出來,先撫平了胃中的絞痛再說。
幾口下去,池硯才覺得好受些,裹緊了肩膀上的披風。
臨行前齊老闆沒有過來,只是差人送來一件貂皮大毛的披風,說是以後天冷了,自個兒還是得珍重。正好早晨冷,池硯便披著它上路。
若是對東籬下還有點眷戀,那便是齊銘遠了。
池硯淡淡微笑,儘管一切都看的清楚明瞭,他不過是從自己身上找尋別人的影子,可是情根深重,又怎能一朝一夕地割斷?
也許時日長了,就漸漸淡忘了。
情傷之痛,說來難捨,可哪有一生一世的追隨?
池硯抹去腮上的淚水,默默發誓。
蒼天在上,我池硯,此生絕不再為齊銘遠流淚,否則不得好死。
顛簸到晌午,總算到了。濃兒扶著暈的昏頭轉向的池硯下來,池硯沒留神,結果被明晃晃的日頭一曬,一時天旋地轉,整個人就往前趴到。濃兒人矮力氣小,眼看著就要被壓在下面,池硯卻被一個人攔腰撈了起來,然後便被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