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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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學的量,我記不起這兩年裡的事情,它們外在於我,被消耗於更為久遠的記憶之中,我像個固守著舊日時光的老人。
美國人大概樂見我們精神上的少白頭。我們曾經擁有理想,現在成了行屍走肉。最近我把注意力放在抱怨監獄伙食的不新鮮,或打賭明天放風時是否能曬到太陽等事情上——您還能從我身上看出往昔帝國軍官的影子嗎?但您錯了。我們因為拒絕懺悔而無法融入生活,空虛由此而來,而它反過來說明,我們從未放棄曾經堅持的信念。
現在我打算承認“帝國萬歲”的罪愆,那麼,請容我在死前默唸德意志的名字。
1948年2月7日
☆、五月
天氣真的暖起來了,一隻斑鳩落在鐵窗上,這隻候鳥應該已經回到故鄉有一陣子,它長得很肥。
看守我的美國兵說,今天是5月13日。在他的故鄉佛羅里達州,已經可以下海游泳。但灰色的牆壁沒有任何東西顯示春夏秋冬,整座監獄也沒有。每天放風時。我只看見沙黃色的地面,拉著鐵絲網的、高高築起的圍牆。我們像一群井底蛙,用投石子一類的原始遊戲排遣時光。
這隻斑鳩把我的季節感扯了出來。五月是怎樣的季節,記憶遙遠,紛至沓來。在我長大的法蘭克福,它和任何一個月份並無不同,那座金融之都的冷暖只受股票期貨市場的左右。在我初涉人世的海德堡,老菩提樹在哲人路上抽出嫩芽,氣味清鮮。柏林,浪跡的生活被各種事件衝亂。布拉格通往中世紀的查理大道上,春寒讓人禁不住豎起衣領。東線,我在一個鏽蝕的炮架邊上看見一株歐石楠,其下是冰封的年輕人的屍體。
在戰爭的嚴寒裡,我見過很多的春天。阿姆斯特丹濃霧深鎖,日內瓦湖畔風光明媚。1944年斯特拉斯堡空襲後,聖艾蒂安教堂牆角一叢勒杜鵑開的鮮紅。但1945年的春天從未到來,我走在萊茵河岸無盡的瓦礫堆當中,這條載著德意志最輝煌文明的河流,此時只是冒著黑煙的廢墟。五月,柏林在巷戰中化為灰燼。
五月是怎樣的季節。
幾年來我們對此噤聲,好像這樣就能讓記憶拐過彎去,覆水再收。在一生的終結地蘭斯貝格,時間過得太慢,不得不細心檢視大自然的瑣屑變化,才能發現日月流逝,而我們對此背過身。直到今天我迎頭撞見它,才又看著窗上羽翼豐滿的斑鳩,尋找五月的氣息。
我在海德堡的叢林裡呼吸過的空氣,在柏林軸心大道上看過的秀小的菩提樹,都提醒我春天的含義。那時我們的面容和現在並沒有多大不同,只是生與死倒置。在又一個五月初至時我想起生活的感覺,那些過去將帶我迎接短暫的未來。
1948年5月13日
☆、柏林故事
【編者注】
這是一段極其抽象的回憶。作者不去記敘那些漫長的故事,而是直接落筆為過後的省思。從晦澀的語句中只能猜出那是他一生最鮮明的歲月,他對之作了細緻分析,卻認為不足為外人道。
這是作者的個人路徑,只有同路人能分享一二。如何讀懂他的人生,這個問題擺在我面前。面對這篇抽象概念組成的回憶,我只感到進入歷史的荊棘叢生。
【原文】
在蘭斯貝格追憶柏林,就像在遠別後追憶暗慕之人。我想念他們,但四維時空裡錯誤的時間地點會導致事件不能發生,主觀意願再強烈也沒有用。就這樣,我看著新刷了灰漿的圍牆上飛起一道山影,想象幾百公里外的那座城市。
我來到柏林時只有21歲,而以市民的身份生活在其中,則要到1938年的夏天。那時我從警衛旗的軍人變成安全域性的政府職員,離開部隊管理而投入社會,生活一下子多出安排一日三餐和與鄰里相處之類的瑣事。此前我是在總理府前走正步的“柏油路部隊”儀仗兵,高等學府實驗室裡的大學生,中產階級家庭獨自長大的少年。
但也在這個城市,我遇到了彌足珍貴的人,懂得從未想過的一些概念。於生存本身它們只是奢侈品,於人生則善莫大焉。畢竟沒有人必須依賴誰而活在世上,但不繫於血緣的手足連理卻可告慰心靈。
調任安全域性後,我在威廉大街與一位大學故友重逢,那時他令人驚訝地穿著黨衛隊制服。我們的關係終止於兩年前我要加入元首衛隊時的一場爭執,現在他竟也成為帝國樞機部門的一員。他粗框眼鏡後的目光溫和了許多,我們的和解以向世界妥協的方式實現。
“不,不是這樣。”他說,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館裡我們各自轉著濃縮咖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