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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從外面回來不見竇懷準在屋裡,只要步行至閻家東面的藏書閣,上達三樓,便能在一個向陽的角落看見屈膝而坐,全神貫注看書的少年。
夕陽落下溫柔的光,將他周身浮動的塵埃照射得纖毫畢現,遊散於空中的灰塵像有意識般貼著他承轉啟合,攏散合離,偏偏又隔了段難以分辨的距離,像塵世之外的謫仙。
閻轅瀾站在道口再不向前,靜靜地看著他,不動聲色,無需言語。好像所有時光都被雕刻止步於此間,好像一個呼吸便能打碎這虛幻的平寂安穩。
被這種放空身心的輕鬆愉快所吸引。
只有在竇懷準身邊時,他才能體會到這樣愜意的舒適。
彷彿被那種年輕的朝氣所感染,一切都如此清切明快,像是初秋青澀澀脆生生的蘋果,亦如一把散落於池底反射溫潤光澤的珍珠。
他捨不得一口吞盡,也捨不得躬腰拾掇。
☆、'閻竇'此曲只應天上有
作者有話要說: 夜雨寄北
李商隱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閻轅瀾站在藥廬門口看著一本正經搗鼓草藥的竇懷準找不到開口的時機,那種專心致志的認真模樣,讓人不捨得打擾。
藉著視窗灑進的日光,竇懷準蹲在地上全神貫注地分揀枯草,並沒有注意到門口多出的那人,直到低沉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明日有個賞花宴席,你與我一同前去?”
這個人偶爾切近於小心翼翼的試探詢問,而非高高在上的命令語句,總是讓竇懷準有些失措。
掩飾內心的波動般,竇懷準沒有答話,只是低頭加速了手上的動作,很快忙完手頭的活兒,麻溜兒地站起身,走到閻轅瀾面前施了個禮,彎著眉眼,笑著道:“家主決定便好。”
竇懷準在閻家已有數月,這卻是第一次和閻轅瀾一起出門。
說是聚會賞花,便免不了吟詩作對、琴舞書畫,前來的文人墨客不少,但更不乏附庸風雅的商人們攜帶妻妾家眷前來賣弄風騷。
閻轅瀾坐在上賓席,手裡端著一杯桂花釀,杯沿貼著唇輾轉,神色稍嫌倨傲且冷淡地看著座下賓客們推杯換盞不亦樂乎,看著在旁庭院裡的才子佳人們滿面春風熱烈交談。前來示好的人也不在少數,但閻轅瀾都一副興致缺缺的慵懶樣子,那些人拉扯了一會兒便紛紛識趣地奔向下個大戶。
正百無聊賴著,眼角卻瞟到了拿著一顆蘋果信步走來的竇懷準,壞笑著出其不意地一把攬過他的腰,不顧他略帶驚詫的微弱抵抗,將他抱在身前。
“家主!”緊張地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裝作漫不經心地將目光投向了這邊,竇懷準加劇了推搡的動作,“別這樣!”
勾起一邊唇角,閻轅瀾樓著竇懷準向自己貼近,在他耳邊戲謔低語:“哪樣。”
竇懷準生得妖媚,卻又不是女子的陰柔妖嬈,五官分開來看帶著些纖細的韻味,但合在一塊兒時又是十足的男子英氣,十五六歲的年紀還存著少年特有的青澀與蛻變時的成熟,兩種迥異的特質交雜融合,平和與極端的反差,令人一旦注視便移不開眼。
在場的名人志士豪商富賈,大都知道竇懷準。上次傳得滿城風雨的留宿事件讓很多人都很好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竟能得到閻家家主的垂青。而今日,數年來都不曾在公共場合帶過別人出席的閻轅瀾,竇懷準卻讓他屢次破例。
極少被眾人的目光如此洗禮,竇懷準被擋在閻轅瀾身前,不敢太大動靜地掙扎著,抿著唇低下頭,幾乎羞紅了臉。數秒後,竟感覺到兩人相觸的地方變得灼熱起來。身子一僵,詫異地回頭,看到盯著他笑得魅惑又引誘的閻轅瀾。
迅速地轉過頭去,緊拽著絲滑衣料的手指骨節分明,手裡的蘋果早沒了蹤影。
竊竊私語不絕於耳。
竇懷準面上紅暈更甚,頭也垂得更低,心裡不斷懊悔,像想要鑽進地裡。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才適當,這人居然在這樣大庭廣眾的場合下這般膽大妄為,實在悖常倫理,難以理解。
少年的單純與無助展露無疑,旁觀的人看得轉不開眼,牙癢癢,心更癢,恨不得此刻將他搶過來坐在自己腿上,被自己好好疼愛,讓他哭泣,讓他求饒,看他脆弱惹憐的模樣。
但卻不能。
只因他是閻家家主的人。
背對竇懷準的閻轅瀾笑得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