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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時而迷茫,時而驚詫,時而苦澀,時而又是難以訴說的淒涼,這諸多的神色混雜在他本不帶任何感情的清冷容顏之上,讓立在屋內的楓九二人既驚又惑,愈發地捉摸不透。
“花落魂斷染羅衣……”毒聖幽幽地呢喃著,他伸出微顫的手指輕撫上畫中的桃花和青山,又緩緩地撫向那行墨黑的題詞,猶如身在夢中:“……魂斷染羅衣……染羅衣……”
九毒見師父的神色剎那變得恍惚淒涼,他心中未免擔憂起來,自小到大,九毒領教過毒聖的驚怒和嚴厲,也參透了毒聖的狠辣與親切,但他從未見過毒聖因為一件東西而變得如此魂不守舍,儘管那東西只是幅畫,儘管那幅畫的畫功技藝遠不及這剪雪閣內所懸掛的任何一幅。
“師父……”九毒輕聲喚道,語氣幽然,“您……看出此畫是何人所繪了麼?”
毒聖不答,微顫的手指忽地在那首題詞的尾端頓住,迷離淒冷的眉宇之間更添驚異繁亂之色,那首題詞的尾端,一方鮮紅的印章赫然刺入眼簾——
第八十五章 天 意
“龍鼎天下……”毒聖剎那間目光驟沉,猛然抬頭盯著立在門邊的沈猶楓,厲聲問道:“墨臺鷹是你何人?”沈猶楓早已猜到毒聖會有如此一問,遂直言道:“墨臺鷹是我主上,也是我師父。”毒聖聞言,眼角恍然劃過一抹驚詫,厲聲再問:“是他將你撫養成人的?”
“不錯,晚輩是由主上一手帶大,這身內力和功夫也是由他親自所授。”沈猶楓點頭答道,他心中有數,當下並不迴避,反而向毒聖刺探道:“前輩一見盟印便能說出我主上名諱,想必與我主上亦是舊識罷?”
“舊識?”毒聖冷嘲著一笑,“哼,好個舊識!”
九毒心中忐忑不安,當初毒聖見到那枚龍鼎天下的盟印時震怒的模樣,至今還令他記憶猶新,未免毒聖將對墨臺鷹的避諱遷怒於沈猶楓,九毒大著膽子道:“師父,據說當年墨臺鷹與沈猶將軍是故交,沈猶將軍離世之後,墨臺鷹養育年幼的楓哥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毒聖怎會瞧不出這小狐狸的心思,他瞅了眼九毒,竟出人意料地並未動怒,反而沉聲問道:“此畫你從何處得來?是龍鼎聯盟還是大宗皇宮?”
九毒見毒聖如此詢問,遂將昔日流雲得畫,自個兒在燕城翠樓當眾題詞,沈猶楓加蓋盟印,以及後來向李雲驀求畫再帶回天門諸多種種悉數告知了毒聖。言罷,他想了想,又輕聲道:“徒兒在名州被萬長亭挾持之時,那閹賊居然也能吟出這首《蝶戀花》,還說這詞乃是先帝龍簫所作,只是當初未來得及題上此畫,先帝便崩逝了……師父,徒兒自幼便常聽您吟念此詞,又想起我天門那靈予洞天的牌樓也是由先帝派人所造,加之您與先帝二人都酷愛繪畫桃花,徒兒覺得您定是與先帝相交甚深,於是便自作主張,將先帝的遺墨當做禮物給您帶回來了!”
毒聖聽罷,立時幽幽地垂下厲目,顫抖著撫畫輕嘆:“天意……當真是天意麼……”九毒不禁脫口而出:“師父從未提起過與天慶皇帝的淵源,莫非……那十七年前發生在洗淚崖的悲劇與此有關?”毒聖目光一黯,竟沉默不言,只怔怔地凝視著畫中的桃花,半晌後,方才沙啞著聲音道:“出去罷……讓為師獨自想想……”
九毒乖乖地點點頭:“請師父保重,徒兒告辭了。”說完,他跟沈猶楓悄然示意,未再多說半句便退出了剪雪閣,兩人走回桃林,一面思量一面攜手向林外前行,各自心中情緒難平,一路竟是無言……九毒回頭望了一眼在花雨之中漸離漸遠的剪雪閣,驀然覺得,那小閣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孤獨落寞,即便是閣樓四周的花樹與小池,似乎也頻添了濃烈的悲慼與痛染。那閣中之人撫畫獨坐,未有半點哀鳴與眼淚,心中卻與這漫天的花雨同傷,僅一聲沉重的嘆息,便稀釋了往日裡所有的清冷和嚴厲,取而代之的是沾滿塵埃的追憶,還有心靈深處那無盡的淒涼——
“世上可有一幅丹青能一輩子畫進你的心裡?”恍惚之中,毒聖看見一個少年從遠處走來,悠悠然提著硃筆,年輕的面容上染著倔傲和篤定,“朕坐擁天下,卻繪不出一幅能讓你一輩子都記得的畫麼?”
“千里藍圖,萬里河山都屬於陛下……難道還不夠麼?”另一個少年淡然笑道。毒聖一怔,說話之人是自己麼,自己何時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模樣?
“天下縱然屬於朕,可是朕又屬於誰呢?”問者悵然若失,答者卻是未假思索:“陛下屬於大宗皇朝,屬於天下萬民呀……”
“朕若屬於天下萬民,那麼續斷……你又屬於誰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