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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疑惑地望著易洛迦,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這樣出神地看著。
真奇怪了,明明幾天前還在梨園門口笑得春風得意,眼下就像具屍體似的躺在這裡,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易洛迦,你是不是在耍我?”
蘇越困惑地問他,然後伸出手,試探著捏了捏易洛迦的臉龐。
冰冰冷的。
但還是柔軟的,觸感細膩得像水。
“易洛迦?”
他又小心翼翼地叫他的名字,然後耐心地等著他回應。
等了好久,那人還是平靜地躺在被褥中,沒有動靜。
蘇越回過頭去,下意識地看了看門口,易洛迦在他心裡是很強勢的,總是能出人意料的,所以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易洛迦會出現在他後面,倚在門欄邊,得意地微笑,活脫像只得道成仙的狐狸。
或許還會走過來,拿手指不輕不重地戳一下他的額頭,笑道:“傻瓜,這點小伎倆都識不破,真沒意思。”
可是門口只有模模糊糊的光線,透過白色的窗紙灑進來,近乎虛幻的色彩。
蘇越看著那並不算燦爛的陽光,和陽光下面輾轉沉浮的細小塵埃,看了很久。
他還是覺得易洛迦肯定會推門走進來的,會企圖嚇他一跳,然後抓住把柄不放,一連譏諷他好幾個月。
他才沒那麼傻呢,不會讓這混蛋貴族得逞的。
所以他瞪大眼睛望著門口。等那個金頭髮的男人出現。他連眼睛都不敢眨,只怕一眨就錯過了。
這樣僵持著是很難受的,眼睛不自覺地就有些發酸。
“……蘇越……”
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蘇越……”
他彷彿被雷電觸中一般,猛然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轉過了頭去,黑色的眸子睜得大大的,臉色灰白地望著床上那個氣若游絲的男人。
淡金色的纖長睫毛蝴蝶般輕顫著,易洛迦費力地舒開眼睛,睫羽下是一絲清亮剔透的淡藍。
“蘇越……”
由於失血過多而蒼白枯槁的嘴唇輕啟,漏出的卻是他的名字。
蘇越著了魔般望著那絲寂冷的藍色,隨著易洛迦抬手的動作向他靠過去。
“……”易洛迦顫抖著伸出冰冷狹長的手指,消瘦的骨骼,淡白的面板,然後指尖輕輕碰上蘇越的額頭。
“平西爵……”
聽到蘇越嘴裡念出這三個字,臥在床上的虛弱男人溫和而疲倦地微笑了一下,用他涼涼的指腹摩挲著蘇越光潔的額頭,最後棲息在那道結了痂的傷疤上。
那是數日前他用酒杯砸的,現在他反覆輕輕摩挲著,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憐意。
“……還……疼嗎?”
這沙啞疲憊的聲音很輕,卻狠狠抽在蘇越脊椎上,他猛地向後縮了一下,怔怔看著易洛迦的臉龐。
額上的傷早已不疼了。
可是胸口的絞裂感……這……又是什麼呢?
易洛迦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著蘇越退縮的模樣,過了一會兒,那張俊朗的面龐上流露出溫柔卻無奈的神情,深邃的水色眼眸朦朦朧朧映出蘇越的臉,半晌,他緩緩垂下了手,放在細軟的火紅絨毯上。
“…算了…我倦了……”易洛迦輕聲說,“你出去罷……”
蘇越坐著沒動。
易洛迦微皺眉頭,合上眼睛:“出去。”
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胸口的劍傷隨著每次呼吸都在縮裂,明明是那麼嚴重的傷口,卻因為薰香的原因,痛覺漸漸麻木。
有時候,只要不去正視瘡口,選擇退縮,那些痛苦就不會顯得那樣猙獰可怕了。
就像被薰香麻痺的劍傷一樣。
只是死在麻藥中的人,常常會覺得迷惑,為什麼這點疼痛就會讓自己送命呢?
可他們卻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痛得這麼厲害了,從來不知道傷口已經腐爛得這麼深。
到死都還在矇騙著自己的真心。
過了很久,終於聽到了關門聲,易洛迦睜開眼睛,屋子裡煙氣朦朧,他空蕩蕩地望著幔帳如煙的床頂,漂亮的瞳仁裡沒有半點神采。
他不會去強求什麼東西,也不需要別人的憐憫,既然那個人,他喜歡的是別的男人,他可以為了那個男人赴湯蹈火生死不顧,可以為了那個男人違背自己的意志,把自己推進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