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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笑嘻嘻地道:“非業是我師父,又是主人,更是我……唔,我怎地好算外人?”
他說了這句話,便聽車中輕輕拍了下手,一人笑道:“陸公子既不是外人,那便請進車一敘。”
梅娘莞爾一笑,道:“教主對公子眷顧,非同小可。”伸出一隻纖纖素手,將車帷挽起。非業大步踏上,拉著陸通輕輕一躍,便上了那馬車。
兩人登入車輿,絲帷便在身後落了下來。只見車中寬敞異常,地下鋪了厚厚的茵陳,對面座上,一張白地黑章的虎皮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一人,三十來許年紀,生得眉目疏朗,儒雅風流,卻哪裡像是個叱吒一方的江湖人物?容顏俊秀之外,更多了三分書卷之氣,雖是人到中年,風姿不減。
那人轉過頭來,向兩人微微一笑,隨即向陸通伸出手來,指間一盞金盃,滿滿酒色亮得晃眼:“行途無物,清酒一杯以饗君子。”
陸通怔了一怔,才明白過來他在向自己說話,心道:“媽的,老子好算君子,母豬也賽貂蟬了。”伸手接過杯子,喝了一口,但覺芳香甘冽,醇厚無比,讚道:“好酒!”
那人微笑道:“先時非業不肯留陸公子一人在外,顯是對本教心懷疑忌。陸公子卻坦然飲酒,足見磊落過人。”陸通笑道:“教主大人客氣,在下一早領受了貴教的附骨丹,從此便是那不拴繩子的狗,小性命全在教主一枚哨子裡。——教主又何必浪費毒藥在酒裡?”他曬了一日,早渴得喉嚨冒煙,這時如得甘露,說話間便將金盃中的酒喝了個涓滴不剩。
那人道:“你要我解了你身上附骨丹的毒,那也容易。”陸通道:“你要非業入了你教,那是想也別想。”
那人笑道:“陸公子既是非業的弟子,大家都是一家人,又說甚麼入教不入教的話?”眼光轉向非業,怡然道:“師兄,你說是也不是?”
這一句“師兄”叫了出來,陸通長久來隱隱猜疑的一件事終於得了落證,然而心下毫無踏實之意,反而更起了一層莫大的不安,放下了酒杯,忍不住便又去握非業的手。
非業任由他抓住了手,兩眼目不轉睛,只望著那人,道:“師父現在何處?”
那人道:“我最後一次見他,也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若知道他在哪裡,又何必費心去收集那玄石令?”提起壺來,將面前另兩盞金盃都滿滿斟上了。他請陸通喝的是上好竹葉青,這兩杯中倒的卻只是清水。
馬車中一時一片靜寂,過了一刻,便聽陸通和非業同時輕輕吐了口氣。
非業道:“你……你叫甚麼名字?”
那人道:“我從前的名字早忘記了。師父給我起了個法名,叫做無想。”將一杯清水遞在非業手中,一面道:“無想便是色界四禪天中的‘無想有情天’。這名字是說我雖然修行冥靈春秋,遠離食色之慾,卻因天分有限,終究是脫不了質礙之身。”
非業握杯不飲,道:“你是甚麼時候作了本門弟子?”他說“本門”,那便是承認了對方所言不虛。無想微笑道:“很多,很多年前。”掂起自己面前金盃來,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手指屈伸,道:“我遇見師父時是十六歲,那便是八十八,不,是八十九年前的事。”
他凝視非業,燈火下的瞳色顯出一等曖昧的淺灰,眼底彷彿便有奇異的光華在緩緩流動,詭麗難言,又道:“那一年,正是師兄你身陷迷僵的第十六個年頭。”
陸通心中怦怦直跳,想問甚麼,不知怎地只覺得口中發苦,舌齒澀滯,竟是無法張口。
非業道:“師父……你跟著他,有多久?”
無想道:“不多,四年,兩個月又十七天而已。”非業低聲道:“四年?”無想道:“不錯。我甫滿二十歲,師父便不告而別。” 非業道:“為甚麼?”
無想悠然道:“師父的心思向來難測,我如何便知?”微微一笑,又道:“不過師父對我總算是手下留情,沒將我封入玄冰。”
非業沉默一刻,道:“八十九年前……無怪你身上冥靈春秋的內功這般高明。”
無想道:“師兄又何必過謙?師父在時,常贊你聰明絕頂,只花十年便練成了冥靈春秋,與他自己當年不相上下。我資質蠢笨,足足練了有二十來年,才有小成。”放下了金盃,似笑非笑地道:“如今我身上冥靈春秋的功力雖深,然而少年時的容貌究竟是一去不返,怎及得上師兄你顏如渥丹,色若春曉?”
他自現身以來,言辭行止溫文有禮,這最後一句卻大有儇薄之意。非業心神激盪之下,對他這句話絲毫沒聽進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