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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授功之時,曾諄諄告誡須將內力牢牢收束於氣海,不可令之有半分溢位,否則氣血倒逆,再不可救,然而這時候氣海中內息縱橫,潮來如湧,哪裡又能收束半分?只覺那熟悉的內力一節節侵入穴道,彷彿是滾水倒灌了進去,又如千萬枚鋼針在內亂攢亂刺。冥靈春秋原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這時反噬全身,更無與之相抗的內力,一時之間,只痛得渾身打顫。
陸通愣了一愣,忽地跳了起來,飛快穿上了衣衫。非業略覺安心,吃力地道:“你別急,穿上了鞋子……”忽然一件長衫蓋了上來,跟著身上一緊,已被陸通抱了起來。
非業大急,道:“陸通,你這是做甚麼?”說了一句話,身上又是一陣劇痛徹骨。他心中情急,內息更是如洪水決堤,在周身奔突急流。陸通道:“自然是帶你去看醫生。”一面手腳不停,飛快地給他穿衣著履。剛剛穿好,忽然瞥見床腳邊一個小小包裹,正是那裝了八枚玄石令的布包,他一手扶著非業後背,一手抓住包裹塞入懷中,便聽“啪”地一聲響,一枚玄石令從包中滑了出來,落在地下。陸通彎腰拾起令牌,胡亂往衣袋中一揣,又往床上去抱非業。卻見只在這片刻間功夫,他胸前“璇璣”、“華蓋”、“紫宮”諸穴上,都現出了血紅的圓點。那顏色在雪白肌膚上一映,豔麗得幾令人難以逼視,又有說不出的淒厲蕭殺之意。當下不敢再看,匆匆掩上他衣襟,抱著他向外走去。
非業在他懷中道:“陸通,沒有用的……冥靈春秋的內力逆行,那是天下最兇險之事,連我師父也未必有法子,又有……又有哪個醫生能夠救得?”陸通道:“沒有試過,怎會知道?我帶你去找簡淇。”說話間將非業放入馬車,自己跳上了駕座,趕車便走。
此時月上中天,銀瓶瀉地,一縷縷月光自樹梢木葉間灑落。林中薄有霧靄,不時傳來幾聲草蟲鳴叫。馬車自小道上疾衝過去,馬蹄和車輪的聲響將靜謐打破,驚起樹上鳥雀,撲稜稜地飛了出去。
陸通身上一陣冷,又一陣熱,額頭汗水涔涔而下,流入了眼睛,便是一陣刺痛。心道:“簡淇他們說是昨天離了汴梁,要去大理。這時候一定還在官道的哪家客棧裡。”看了看天上月亮,辨清方位,趕著車向西走去。
堪堪奔出了十餘里,只聽得身後車廂裡靜悄悄地全無聲息,不禁擔心起來,叫道:“小非兒!”半晌不聞回答,更是惶急,剛要轉過身去,忽然便聽身後一聲大叫,聲音中滿是痛楚,慘烈無比。
陸通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下意識將韁繩一拉,收得太急,兩匹馬都人立起來,車廂前後一陣大搖,幾乎倒下,陸通跌跌撞撞,跳下地去,兩步衝到了輿旁,伸手便去揭那車簾。
手指甫觸到布簾,便覺又溼又膩,也顧不得細看,一把拉開,叫道:“小非……”剎時間呆在了當地。月光投入車廂,照見了中間一個雪白的身體,非業上身衣衫盡敞,無數血紅斑點在他胸前背後,連成一線,正是任督二脈的穴道走勢。
非業抬起頭來,苦笑了一下,低聲道:“陸通,來不及了。”
陸通全身有如浸入了冰窟,一時不能思想,忽地覺得有溼熱的東西一滴滴落在自己腳上,低頭一看,一股鮮血從車廂裡流了出來。他下意識向自己握著車簾的右手看去,只見簾子上和自己手上都沾滿了鮮血。
陸通呆呆地道:“小非兒,你在流血。” 他跨入車廂,見非業兩臂和小腿上各有兩個深深的指洞,鮮血泉湧,下意識地便想去按住他傷口。非業擋開了他手,道:“不行!”喘了口氣,道:“不流血,內力無處宣洩,我……我立時便會發狂。”
陸通瞧著滿地的鮮血,只覺四肢百骼再無半分氣力,嗚咽了一聲,雙膝一屈,便跪了下來。他爬到非業身邊,緊緊抱住了他,道:“全是我不好!你本來……本來決不會破戒的。”
非業搖頭道:“你別這麼說。”他身上熱血不斷湧出,內息隨血而散,反噬的痛楚便也得以稍解。此時精神雖衰,頭腦卻仍是清明,低聲道:“陸通,我便是不明白,本門內功有這般致命的禁忌,師父決不會不知。他卻為甚麼不同我講?”陸通滿懷悽愴,憤激之餘,再顧不得細想,大聲道:“這有甚麼難懂的?他不肯跟你好,也不願意你跟別人好!寧可你死了……”心中一陣劇痛,說不下去。
非業沉默一刻,道:“嗯,原來如此。”
他抬起一隻手,慢慢撫摸陸通的頭髮,道:“陸通,那一刻的滋味,真是很好……因此,我是決不後悔的。”陸通一顆心似欲跳出了胸膛,想要放聲大哭,又發不出半點聲音。
非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