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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那些不聽話的學生中,有一位十二歲的學生問了他攜帶在身邊的那張琴是什麼東西,他彈了一曲。其它學生都起鬨走光了,只有這位學生留下來聽完了音樂。
他說:這是《流水》,是出自漢人名曲《高山流水》的。
他還講了個關於知音的故事,關於《高山流水》的由來。
學生粗蠻的說:不是還有《高山》嗎?
宋夫子卻收起了琴,沒有再彈奏。
他說:這不是我彈的部分。
宋夫子教了這些紈絝子弟差不多一年的識字,直到有一天,宋夫子被殺。
他的死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就只是被殺了,因為有天宋國使者前來求和,金太祖叫他在宴上彈琴,他彈了《廣陵散》。宋使者嚇白了臉,而金太祖殺了這位不知好歹的琴師。
宋夫子十二歲的學生,在其教書的書房裡翻找到了一本樂譜,這年少的學生當時看不懂,但他拿走了它。後來又來了一位宋國夫子,畏畏縮縮,規規矩矩,卻再沒有教出些什麼。
將酒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完顏阿魯罕將琴放入了琴袋中,掛在了牆角。
第一次見到徵羽的時候,那種感覺確實是很像,同樣的纖瘦、秀美、白皙,帶著張琴,性情卻也出乎意料的剛烈。
只是徵羽不同於往昔那一人,他更為真實而可信,有血有肉,不是往昔的一個飄渺記憶。
他碰觸得到他,聽得到他的喘息,他佔有他。
第七章
四天後,在臉上的淤傷尚未全部褪去,徵羽便自覺的回到了完顏阿魯罕的居所。
那是一個黃昏,完顏阿魯罕人並不在居所,徵羽默默地走進寢室,坐在了床邊,看著空蕩的大木床。房間裡有他熟悉的屬於那位金國將領的氣息,即使他人並不在,但這氣息總是存在著,讓徵羽感到窒息。
書桌上擺放著琴,酒杯,半開的書籍,這就是這幾天晚上,這個金國將領悠閒消遣的東西了。
徵羽離開木床,走到書桌,坐下,端起空酒杯,端詳著。這是個製作粗糙的木製酒杯,甚至沒有上漆。
沒有上漆的酒杯會滲進液體,只要液體幹了,並不會留下痕跡。然則水銀的味道想來定然是奇異,不可能接近酒味,而且只是那麼點滲進酒杯紋理的毒液,未必能有效的毒死這樣一個強壯的男人。
機會只有一次,必須要有十足的把握。
徵羽很清楚這點,他手揣著那瓶小藥瓶呆坐在書桌前,直到夜幕降臨。
完顏阿魯罕回寢室地時候,已經是凌晨,比平時都來得晚。
他腳剛邁進門檻,就看到了瑣窗前,月光下的徵羽。
頭髮仍舊用布條繫了個髻,即使完顏阿魯罕每次都會動手扯下他的髮帶。
四目相對,徵羽淡然,而完顏阿魯罕則是專注。
今晚的月亮很圓,很明亮,寢室裡並不昏暗,甚至三米之外的完顏阿魯罕可以清晰的看到徵羽臉上的淡定。
就在護衛進來點燈前的這一小會兒,徵羽是看向完顏阿魯罕的,當房間裡的兩盞高腳油燈都被點燃時,徵羽已經離開了原先的位置,站在了視窗前,背對著完顏阿魯罕。
他之所以回來,只在於他知道五天後,這個金國蠻子會將他叫回來,所以他更喜歡自己回來,而不是被要求。
他之所以回來,只在於無論他多想逃離身後這個金國蠻子都是徒勞,他沒有選擇。
夜風吹拂著徵羽過長的髮帶,徵羽只是望著窗外,並不打算對視面前的人。即使冬夜的風寒冷無比,而徵羽並沒有著那件能禦寒的羔裘。
完顏阿魯罕並沒有理會徵羽,他取下帽子,脫去了披風,揭開外袍開襟的帶子,像往常一樣。
在對方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徵羽仍舊站在視窗,始終沒有回過頭,但徵羽知道這個金國蠻子一返回寢室就會做的動作,粗野的將身上的繁瑣除去。
“還有糜粥嗎?”當徵羽回過頭平緩說道時,完顏阿魯罕正走向書桌。
他沒有吃晚餐,而他不開口的話,完顏阿魯罕也不會去問他是否吃過晚餐。
金國將領抬頭看著站在他身側的徵羽,看著他那蒼白臉上尚未完全消褪的淤青,看著他在視窗旁迎著風站著。
完顏阿魯罕沒回徵羽,但他起身離開書桌,走到門口,跟站在門外的護衛吩咐了一句,才又走了進來。
他返回了書桌,拿了書桌上的那捲看到一半的兵書,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