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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好像明白了點什麼:“那這個就是那些寄生在小孩後腦上的東西?”

“對。”周鳳生嘆氣道,“不用怕,不傷人的。”

陰影裡,那小小的身體縮作了一團,不出聲也不動。我看看它,又看看周鳳生,那張原本就像死人一樣蒼白的臉現在看起來更陰沉了幾分,倒是比那小鬼看起來還要��肆恕�

“其實……這個神殿供的就是它。”男人毫無血色的雙唇開合間,我漸漸理清了這件事的輪廓。

應該說,這個村子供養著這個小鬼。小鬼本名叫“魈”,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山鬼。它們的本體是由死胎的靈氣彙集而成,因為無生命無輪迴,靈氣非常有限,只能在山區匯陰的地方成形,因而常被誤認為是山中精怪。

魈並不是怨靈,也沒什麼能力興風作浪,通常會俯身在體陰的兒童身上,過個兩三年,體會一下“生”的感覺,就散去了。周鳳生說,有些三四歲的孩子,原本很活潑,突然變得沉默木訥,有可能就是被魈附體了。過幾年他們自會恢復正常,後遺症最多就是偶爾遇到個鬼壓床之類。

但是紅鹿嶺的魈卻不太一樣。也許在很多年前,有通靈之人親眼見到了孩子身上附著的魈,或有心或無意的將此事散播開了,久而久之,村人因畏生敬,竟將其供奉了起來。只是人們不知道那是什麼,只道那些被附體的孩子是鬼魅的使者,是以給他們起了個名字叫作陰陽童子。

但凡對鬼心存信念,必然招致更多鬼的眷顧。年復一年,此處魈的靈氣比之他處自然是強了數倍,幾乎每個孩子小時候都被附體過,並且附體之後的後遺症也嚴重些,最重的就是像我一樣通靈了,天天跟各種妖魔鬼怪打交道。

聽到此處,我不禁聯想起來。這個荒廢偏僻的所在,湮滅多年的怪談,周鳳生是怎麼知道的?照他說,他只是個凡人,但卻擁有跟我同樣的通靈之力,那麼他身上一定也發生過什麼。難道他就是這個村子裡出生的孩子?小時候,也曾被魈附體過?

這麼想著,我也就這麼問了。周鳳生卻搖了搖頭:“不是,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就像回應他的話一般,那小鬼終於動了動,向他靠近了一些。周鳳生蹲下身,猶豫著碰了碰它,像在對話,又像在自言自語:“你回去吧,別再出現了,這裡已經沒有人了。”

我傻站著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半人半鬼的傢伙帶著敵意與警惕交流著。那小鬼不時發出一些示威的叫聲,像被捏斷了脖子的人最後的尖叫,卡在喉嚨裡,聽著極不舒服。我能理解它的意思,雖然不知道這些年它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但現在它回來了,並且不願接受這個村子已經不再有它存在的空間這個事實。我想,周鳳生此行大概就是因它而來的,聽他的語氣,也是希望它能從哪來的回哪去吧。

兩人對峙了片刻,那小鬼突然急躁不安起來,皺巴巴的臉上越來越猙獰,眼球發紅,掙脫了周鳳生,居然向我衝過來。

我應變不及,條件反射的往旁邊一躲,誰知旁邊竟然是一節臺階,摸黑一直沒留意,把我絆了個正著,腳下一個趔趄摔了下去。

“小沫!”

周鳳生喊著我的名字,跑過來扶我,就聽得一陣“吧唧吧唧”溼黏黏的腳步聲順著我身後的方向遠去了。這一下摔得夠狠,骨折剛剛痊癒的腿疼得我說不出話來,抽了半天涼氣,才咬著牙叫道:“跑,跑了……”

周鳳生撿起我的手電往四周一照,濃的撥不開的黑暗裡,哪裡還有那個小鬼的影子。

我狼狽地蹲在地上揉著腿,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還在四處找尋著那東西,隱隱又開始不安起來。

準備來紅鹿嶺的時候,包括來了以後,他都堅信著此行不會有危險。雖然中間的經歷絕不能用輕鬆愜意來形容,也有茫然和失措,但那只是緣於對下一步行動的未知,而非對危險的恐懼。反觀此刻,他顯然已經沒了那份從容,也就是說事態的發展必是超出了他的預想。

那麼原本在他定義裡無害的魈,是不是現在也已經失控了呢?

正想著,乍然一陣陰風吹過,我全身一顫,豎起了耳朵。

“周,周哥,你聽見……”

“噓!”

周鳳生短促的打斷了我,隨即關掉了手電,黑暗驟臨,我後半句話頓時消了音。周圍的聲響很清晰,不止一處來源,而是來自四面八方,我恨我只一閃念便想到了這是什麼聲音——那些石雕,裡面真的沉睡著靈魂!那個跑掉的魈不知道動了什麼手腳,此時它們一定都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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