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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低低嘆息。周淇年深呼吸,感到身後的周淇生圈緊了手臂。他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然後,他再次聽到了夢魘裡的聲音。
“阿答、阿嬤、阿爸、阿媽,我歸家喏!”這歡快的聲音,是周庭蘭。
沉溺進夢境一般,在周淇生的懷裡,周淇年沉溺進了噩夢般的鬼戲裡。他看著外出上洋學堂歸來的周庭蘭簡短了發,穿著西裝興沖沖地快步走進宅子。
“娃兒,你怎麼打扮成這樣?要不得喱!”老人家嘮嘮叨叨地說。
周庭蘭意氣風發,挑眉笑道:“阿答,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樣子啦!”
“兒啊,回來就好,別再離開阿媽那麼遠……”座下的婦人撫著玉鐲,不捨道。
周庭蘭笑著點頭,從小桃端著的茶盤裡接過茶來為長輩奉茶。
周老爺點點頭,啜了一口道:“你不在的時候,家裡的事有喜房的一個小囝來幫手,既然你回來了,便見見伊。”話音剛落,有一少年揭了簾子出來。
他端正清秀的臉上帶著淺笑,穿著粗布長衫,對周庭蘭微微一揖道:“族兄見安,我是喜房周梓旬,表字玉書。”
周庭蘭卻拉下臉,不悅道:“阿爸,你怎未讓阿哥歸家?”
周家老爺陰沉下了臉,一言不發地把茶碗磕在了旁邊的木几上,起身離開。周老太爺撫著鬍子直嘆:“孽障啊孽障!”周老夫人從袖內抽出帕巾來拭著眼角,卻也不說話。
周庭蘭的一顆心驀然沉了下去,似被誰握在手裡捏緊了般疼,他啞著嗓子道:“阿媽,你和我說,阿爸怎還未消氣?我那時不過是氣阿哥不知羞恥與戲子在一起,並不想伊離家!”
“你怎能知伊?”周夫人捏緊了手裡的帕巾泣道,“伊竟如此不好,和匪禍、丘八混到一起去喏。你阿爸一怒之下,將伊逐出了族。”
“逐出族”三字狠狠敲在了周庭蘭的心上,心口似絞緊了,疼得他說不出話來。他呆呆坐在那裡,竟不信他的阿哥被逐出了族。老爺若生氣把周亭勻逐出家門,是總有天要讓他歸家的,但是逐出族便是不再讓他姓周了。周亭勻便再也不是周亭勻了,再也不是周家小少爺的阿哥了。周庭蘭感到眼眶一陣刺癢,指尖都在顫抖。
周夫人見周庭蘭慘白著臉,一副神魂俱散的樣子,忍不住痛哭出聲:“我的兒喏,是哪世造孽……”
就在一屋人黯然垂淚之際,周淇年看見了,屋角那個一直不說話的人扭曲地彎起了嘴角。是了,那就是曾經被周家少爺罵作小奴才的周玉書。明明是同輩的孩子,卻那般被欺侮,是他自小的隱痛。但是此刻,他聽著那個盛氣凌人的少爺被逐出族,心下真是淋漓的痛快,帶著惡意的痛快。就像心內住了一隻惡鬼……
眼前的畫面漸漸褪色、扭曲,周淇年不安地抓緊了周淇生的手,但是場景一換,他竟再次看到了失眠遇鬼那夜。
一個穿著白色長衫的年輕公子,清瘦而頎長,有著溫潤的眉眼。他蓄著短髮,劉海在夜風裡散亂,露出蒼白的額,夜色中透明瞭一般。
“許久不見呢,看到你甚是歡喜喏……”清潤的南國腔調,聽起來似乎帶著幽怨。
“你想庭蘭麼?庭蘭很想念你吶……”帶著笑意的聲音似乎喜不自禁。
周淇年望向迴廊的盡頭,黑暗中站著一個人影。
“幾年不見,你可瘦了許些。”庭蘭說,但是顯得幽幽森森。
“唔,”另一個聲音應到,“你拔高了不少,庭蘭。”
庭蘭低低笑了起來,聲音漸帶上一絲尖利:“自然,我少年人拔高得快。”
“這是給你的禮物,喜歡嚤?不要喏就再挑去。”
“嗯,“庭蘭聲音平淡,“每人有份的禮物,無啥喜歡。”
終於看清了那人似喜非喜的眉梢,似笑非笑的嘴角,一身挺拔的軍裝。不論是深夜的遊魂還是雨夜的鬼戲,周庭蘭一直在等的人是周亭勻,那個他又怨又恨又不捨的阿哥。
“你怨我做了丘八?”周亭勻輕聲嘆道。
“阿哥,阿答和阿爸過世的時候你都未歸家來,你可知阿嬤和阿媽哭得有多傷心?是了是了,你不再是周家的少爺喏,但你又可知我有多念你?我日思夜想,念你,更恨你。”
“庭蘭……”
“阿哥哥,小年夜過了,你還留下啵?”
“我需回去軍裡,庭蘭,你係有學問的人,上過洋學堂,你知外頭早已變了天……”
“阿哥哥,你心中的鬼我自是知道的。我一直知曉……”庭蘭耳語一般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