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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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覘強撐起一身傲骨:「只怕道長舊事重提,便是要我今日死。」
傅長亭一時之間不曾說話。搖搖頭,眸光深深,望見他倔強面容下泫然欲泣的心:「你心有愧疚。」
自小長在道觀中的他,學的是慈悲,修的是清淨,練的是逍遙。一夕之間殺人潛逃,就好比從雲端跌落進泥淖。
被箍在掌中的手腕蛇一般劇烈扭動起來。鬼魅眼中的怒意亮得懾人:「以命抵命,我問心無愧!」
傅長亭隨他掙扎,鐵掌緊握,如何都不肯鬆開。被他猜中了,這鬼口是心非。
手刃同門,這是他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口口聲聲自稱無情無義的鬼,戴著無情無義的面具,掛著無情無義的笑容,說著無情無義的話,實則無時無刻不在懊悔,無時無刻不在銘記,無時無刻不曾忘卻。他就是這樣的人,生前是,死後依然。越是在意就越佯裝無謂,嘴硬心軟,臉上寫著事不關己,心底刻著普渡眾生。這樣的慈悲心,他踏錯了修行路,不該進白雲觀,而是該送去伽藍廟。
氣極的鬼魅開始大聲斥罵。道者一概聽而不聞,驀地拉近他的臂膀,迫他不得不走近半步。傅長亭掌心遊移,貼著肌膚握上他的手。
韓覘驚怒交加,眉頭一緊,十指尖尖,暴長的指甲毫不客氣地擦著他的手指豎在兩人面前,甲光點點,指尖上同樣帶了毒,幽幽的藍光在鬼魅的眼中閃爍:「放開!」
道長對他的威脅視而不見,依舊垂著眼,五指在他的掌心與指根間一一撫過,最後覆上他右手無名指處的疤痕,摩挲撫觸,好似要從這反覆的觸碰中體悟斷指那一瞬的痛楚。
「以命相抵,這足夠了。」傅長亭說。沙啞低沈的嗓音穿過鬼霧,一字一字安撫著焦躁的鬼。
韓覘的掙扎停止了,視線下落,停留在兩人交纏的手上,而後迅速撇過了臉。
傅長亭總會這般莫名地握他的手。一同喝酒的夜晚,韓覘醉了,發顫的手拿不住酒盅。那頭的他低笑著伸過手來,替他扶正將要傾倒的酒杯。修剪得圓潤的指尖擦過掛著酒液的杯沿,攀上他的手,生著薄繭的指腹劃過每一寸掌心,麼指來來回回壓在他的斷指上徘徊。道者炙熱的體溫透過手指竄遍鬼魅的全身,韓覘立時繃緊了身體。他卻依舊自在,捏著他的手,斯文清雅的面孔端端正正擺在月光下,尋不見一絲羞赧。牙酸肉麻的問候這木道士說不出口,只是因他垂眼那一剎的柔情,牙尖嘴利的鬼魅也再說不出其他。
這世道,於他傅長亭而言,做什麼都是天經地義。醉倒前的最後一刻,鬼魅憤憤不平地想。
四下無聲。沈默的氣氛讓遊走的鬼霧也變得緩慢,層層疊疊的樹葉在樹間「嘩嘩」作響,依舊無風,葉片的抖動卻逾顯尖利。
「道長不遠千里趕回終南,不應只為祭拜先輩這般簡單。」手指間傳來的溫暖美好得讓他空空如也的胸膛一陣悶痛,韓覘強自鎮定氣息,抬眼看向傅長亭身後的銀杏樹。
「貧道在終南山下查到一件事。」麼指執著地繞著他斷指上畸形的凸起畫過一圈又一圈,傅長亭再進一步,與韓覘站得更近,「去年初,終南山下的村落中出了一件怪事。有人夜半潛入村中行竊,被巡夜人發現後化霧遁走。事後,村中家家戶戶清點明細,發現並無遺失。」
「那是因為發現及時,賊還未下手就被巡夜人趕跑了。」韓覘插嘴道。
「也許。」道者頓了頓,復又繼續講述,「後來,有人發現,自家在村後的田地被人挖了一個洞。洞口很小,洞邊還留著幾片碎骨。而那裡正是巡夜人發現夜賊的地方。」
說到此處,傅長亭又停下。韓覘不說話,勾著唇角靜靜等著下文。
道者回想了一會兒:「貧道有幸,此番回去也在村中見到了。是指骨,可惜中間少了一段。公子可覺其中蹊蹺?」
他用著慣常說笑時的口吻,嗓音低柔,略帶幾分圓潤。從前,醉了酒的鬼魅時常大起膽子拿他取笑:「你念咒驅邪時,可有女鬼聽得入迷?」
木道士聽不懂他話中的深意,一臉正色地答:「法咒本就為定身驅邪而設,為咒所困,有甚稀奇?」
這實心眼的道士喲……韓覘笑得不能自抑:「道長難道不曾聽聞聲色動人之說?呵呵,何止動人,怕是驚鬼吶。」
木道士眨眨眼,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這鬼又在那他逗趣,立時面露怒色,俊朗的麵皮上掩不住一絲狼狽迅捷爬過。
這頭的鬼魅將他臉上神情變幻俱都看在眼裡,拍著桌子,笑得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