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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脫不去的惡骨。莫怪道長抓你,誰叫你是非人!可知世間哪樣事最難忍耐?一個『冤』字足以壓得你生生世世不得翻身,十八層地獄下剝皮去骨也消不了你的汙名!呵,凡夫俗子猶且知曉名節二字,又有誰知,縱然是妖,也是要清白的。」
夜幕下的海棠開得張揚,漫天飄飛。輕薄而細小的花瓣自韓覘的衣袖間飛過,被風吹拂著,沾上了傅長亭的衣襟。
鬼氣,跟著花香一起縈繞在他的鼻間。芬芳甜美的是花。那苦澀悲涼的呢?是誰的心曲?
「即便是人,也難有如此激狂偏執的。」秦蘭溪搖頭感歎。
傅長亭倏然回過神,將衣襟上的花瓣拂去。再抬頭,依舊是那玉樹臨風卻又冷麵無心的道者。
若不偏執,又怎會不願輪迴轉世,反而徘徊輾轉,苦苦堅守人間呢?鬼,總有一番執著。
兩天後,一身是血的豆子出現在東城門下。
睡夢裡的孩子一個勁地說胡話,「阿莫、阿莫」地哭喊著玩伴的名字。問遍了左鄰右舍,可誰家都不曾有名叫「阿莫」的孩子。
夜間,豆子醒來,不停地大哭大喊:「救他,救他!阿莫,阿莫還在那兒!」
人們半信半疑,提著燈籠,舉著火把,摸到了距城門三里開外的一個蘆葦叢裡。除了一大灘血跡與血泊中一隻被咬破了肚皮的小蛤蟆,根本找不見孩子的蹤跡。
「怎麼回事?」秦蘭溪問道。
「妖。」瞟了一眼那隻肢體破碎的蛤蟆,傅長亭語氣平淡,「尋常小妖,剛修得人形。遇上道行高深的同類,便與手無寸鐵的孩童無異。」
秦蘭溪的表情瞬間變得沉重。
同類相殘,不單是人,妖也相同。世情冷漠,一句口角,半個銅板尚能引出一場紛爭,更何況偌大天下,寸寸山河。
人們循著血跡往深山嶺深處走,墨黑色的血滴蜿蜒著,延伸進一個散發著陣陣腥臭的洞口。
傅長亭手擎長劍,當先舉步進洞。幾個膽大的青年猶豫了一會兒,連同秦蘭溪和赫連鋒一起壯著膽子摸索著跟在他身後。方進得洞中,頓時大驚失色。但見內中正盤著一條粗壯大蛇。遍身鱗甲,身軀粗長,堅硬如鐵的黑色鱗片下正汩汩冒著血流,惹得它怒氣勃發,一雙暗黃色的眼睛燈籠般懸在上方,兇光畢露。
這哪裡是蛇,分明是修得異形的小龍!同行的青年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向外飛逃。
青霜劍寒光點點,引動九霄雷火。傅長亭眉峰微挑,眸間凝霜。風雲怒,天雷動,地撼山搖。他立於一片湛藍火海內,蓮冠高聳,衣袖翻飛,冷眼看著面相醜陋的妖孽在雷火中翻騰哭嚎,從高聲怒罵到哀聲討饒,及至寂滅無聲。
「天師、天師不會放過你!」它猶有不甘,怒吼著嘔出最後一口怨氣。
火光耀目,綴著蒼藍色滾邊的雪白道袍因熊熊雷火而染上青藍色的微光,傅長亭長身而立,喃喃將法訣低誦,眼底一派默然。
後來,人們從洞內的灰燼裡挑揀出了孩童衣衫的碎片和玩具的殘骸。原來那些不見的孩子都被蛇妖吃了。人們說。
「這可真是咱們城從沒有過的怪事。」
「怎麼沒有?聽我爺爺的爺爺說,咱這地方,從前就不乾淨。鬧鬼的事多著呢!」
「吹吧,你就可勁吹牛吧。誰信呀?」
茶館內比往日熱鬧許多,或許是因為除了妖孽,路邊的行人也比以往多出不少。
秦蘭溪放下茶盅,悵然感歎:「看來,當真冤枉了那隻狸貓。」
碗中茶湯清澈,碧透如玉,就像那鬼望向他時的眼睛。傅長亭蓋上蓋碗,那鬼的眼睛消失了,那鬼的身影卻飄蕩在腦中,揮之不去。
第三章
終南山顛常年雲遮霧繞,飄渺的白色薄霧悠悠漫過三清大殿鎏金色的飛簷翹角。香爐裡終年不散的嫋嫋香菸帶著淡淡的甘甜香味。少時偶爾會在早課時走神,愣愣地望著前方詭秘微笑著的天尊金像神遊天外。煙朦朧,霧朦朧,人也朦朧。朦朦朧朧,人生一場大夢。
山門外有一棵老松,枝幹挺拔,虯枝遒勁,已有百年樹齡。它日日聞著觀中的香菸,聽著掌門的妙言,年深日久便有了靈識。漸漸地,便時常會在山門前的小道上遇見它,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翁,穿深綠色的衣衫,最愛逗弄剛入門的小道童。或用婉轉的哨音召來幾隻毛色豔麗的異鳥,或懷抱兩隻憨態可掬的松鼠,遞給它一個松果,它就能沿著臂膀攀上你的肩頭,毛絨絨的大尾掃過臉頰,舒服好似三月的春風。小道童們被他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