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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長安卻默不作聲地將這兩人送出了老遠,華沂生怕人便這樣被那兩個老男人拐走,一路也只得憋氣賠笑地跟著,時不常地聽北釋幾句擠兌。
不知走出了多遠,北釋才回頭掃了長安一眼,十分不耐煩地揮手趕他:“你怎麼還跟起來沒完了?黏糊糊得跟個蟲子似的,去去,趕緊走吧。”
長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問道:“你們要去哪?”
這問題他反反覆覆已經問過數遍,每次都被堵回去,他卻依然像當年纏著北釋學刀一樣不依不饒。
北釋終於面露無奈,抬手摸了摸長安的臉,敷衍地說道:“回宇峰山,行了吧?”
長安知道他說得是假話,然而他沒有證據,只是有這樣強烈的感覺,那像是要在他心口攪出個洞來,比之當年哲言撒手人寰的時候來得更要清晰難過。
當年他還能抱著哲言的屍體不放,誰動他就咬誰,然而此時,他卻只能勉強壓抑——這樣大的人了,難不成還能抱著師父的大腿不讓他走麼?
可是生離哪就比死別輕呢?
他們終於像是指縫間的沙,一個個不留痕跡地流過他拼命想要挽留的手。
長安低頭半晌,到底鬆開了他的手,說道:“我住的屋子別拆,給我留著。”
北釋大笑起來:“我是想留呢,那麼大的地震,你那個破爛房子當年建的時候就不怎麼樣,十個也震塌了。想住,自己滾回來再蓋一個,累不死你。”
長安不會強顏歡笑的那一套,他笑不出,便只是繃著臉看著他。
北釋漸漸收斂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摸他頭的手終於還是放了下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對海瀾說道:“走了。”
然後這狠心的男人便真的帶著海瀾一路往前走去,一次頭也沒有回。
直到他們兩個徹底走出長安的視線。
65、卷三
“還不走?眼都直了。”華沂陪著長安站了大半天,搓了搓手,抬手一摸長安的手,冰涼,於是罵罵咧咧地把身上的獸皮外袍子接下來,從他脖子上穿過去,憤憤地抽手勒了一下。
長安被他勒得咳嗽了一聲,輕微地掙動了一下,拍了拍華沂的手,啞聲道:“別鬧,我心裡難受。”
華沂伸手摟過長安的腰。不知是不是他凍僵了手的緣故,總是覺得長安的身體硬邦邦的,彷彿一塊冰冷的石板,摸不到什麼熱氣,也擺弄不彎,想要讓他隨著自己走,非要像扛塊石板一樣就這樣硬邦邦地將他連根拔起,連根帶走才行。
華沂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說道:“你那怪胎師父雖然不是東西,但是……有這麼個人也挺好的。”
長安掃了他一眼:“你才不是東西。”
華沂略略低下頭,鼻尖抵在長安的頭髮上,總是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好聞,聞言十分清淺地笑了笑,說道:“那你豈不是太可憐了,身邊的人全都那麼不是東西。”
北釋他們離開的路曠遠而悠長,在溼潤的海邊,人走在上面,也沒有煙塵瀟瀟的淒涼,彷彿是一條長遠的紐帶,連著那些走上去的人——不知什麼時候一抬頭,他們便又回來了。
“你想,有時候你實在沒事做了,就可以想那些人。”華沂貼在長安耳邊,輕輕地說道,“猜猜他現在人在哪了,猜猜他是不是又醉得像條死狗一樣啦……行啦行啦,我沒故意罵他,瞪我幹什麼?也說不定有一天你在城門上往下一看,哎喲,那老不死的又滾回來啦!可比我強多了,我活了二十多年,始終沒人可想。”
長安神色稍緩,低聲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這蜜罐里長大的死犟死犟的小驢人。”華沂雙手環住長安,一使勁竟然把他整個人都從地上拔了起來,像是抱著個大木頭樁子一樣,支楞八叉地抱著豎著把長安抱了起來,硬是帶著他往城裡走去。
華沂雙臂如鐵鑄,竟還有餘力將長安往上鬆了鬆,環住他的腰,抬起頭看著他。
從來沒有人像抱孩子似的這樣抱過他,長安手和腳都不知道往什麼地方擱,一時間更僵硬了,只得把手華沂的肩膀上。他覺得這樣很不像話,但也只是皺了皺眉,遲疑了片刻,卻並沒有出言抗議。
長安其實很喜歡別人親近他,甚至對摟摟抱抱之事也從不反感,只是似乎願意和他親近的人不多。
北釋走得他心裡難過,華沂肯在這時候抱抱他,長安感到了他的安慰。
“你還有你那老不死的師父,我怎麼辦,我只有你一個人。”華沂軟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