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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裡,華沂才用一種不高不低的聲音緩緩地說道:“這些年來,我一直想不通,他一個亞獸,究竟是怎樣控制了那許多獸人的。當年跟著索萊木長了不少歪七扭八的見識,才明白,世上原來有不少控制人的方法,可是大體算來,也不過就是用藥、或是拿住對方的軟肋而已,就算荊楚手段高明,也不過就是兩者兼備。然而用藥控制住的人,大多是像木偶假人,並沒有尋常人的智慧,而被脅迫的大多心志不堅定,隨時準備反噬主人,這是他致命的弱點。”
主帥乃是一隊人馬的主心骨,華沂平靜而堅定的態度,對於追隨他的人來說乃是莫大的鼓舞,就連陸泉聞言也精神一震,彷彿找到了對付敵人的思路一樣。
“就算他另有後招,也不要緊。”華沂接著說道,他故意放慢了語速,一個字一個字沉沉穩穩地往外吐,控制不住的地方,便停下來,靜數自己的心跳片刻,“索萊木的字條上都是廢話,但下面卻寫了日子,好歹算是告訴了我們他目前的位置,我看極北有翼獸人的盟友馬上也就到了。等他們來了,我們就更沒有後顧之憂了,諸位便且跟我去,只往前衝就是,我倒要看看,他是妖魔還是鬼怪,能神通廣大到什麼地方!”
言罷,他便正式出發一般,一馬當先地往前走去。
這一次,陸泉終於長了一回眼力見兒,聞言立刻舉手高呼,獸人們無不附和,很快被他嚷嚷得殺氣騰騰起來。
華沂走在前面,關外的大風揚起他的頭髮,露出一張如同刀刻一般的面孔,卻只是沉默。
沉默的,還有另外一人。
路達遠遠地站在隊伍後面,臉上帶著濃重的疲憊與陰鬱之色,顯得蠟黃蠟黃的,眼下已經出了青黑,連目光都彷彿凝滯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華沂留了一小部分人在此地“鎮守”,其中就有路達和華沂帶過來的青良。
守城守關自然都有各地的人,既然老遠地將他們帶出海珠城,難道就是讓他們留在這裡看家的麼?路達不傻——相反,他思慮比一般人都要重些,想得太多,又都存在心裡,有時候便難免有些心胸狹窄——華沂雖然隻字未提,但是路達知道,這是因為阿姝的緣故,他們的東海王甚至用心良苦地將青良也留下了,那青良一直在偷偷看他,一臉的欲言又止,青良從小心裡就藏不住話,此時是為了什麼,簡直昭然若揭。
路達伸手捂了捂胸口,那顆珠子……以及阿姝帶血的指甲,全都被他貼著胸口放著。路達痛苦得快要死了,他簡直不知道自己這兩天究竟是怎樣度過的。
可是他最後的理智告訴他,自己一個字也不能說——尤其華沂別有深意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
然而眼下戰時不方便處理他,回去以後,華沂會把他怎麼辦呢?
說不定……殺了他也是有可能的。
他的師父說不定會阻攔一下,可是能起多大的用處呢?長安那人在這種事上一向中規中矩,中規中矩到叫人咬牙切齒,也許即便他知道這件事,也不過是低著頭垂著眼睛,面無表情地說一句“按城規處理”。
路達有時候甚至懷疑,他的長安師父是不是已經變成了那冰冷的城規的化身,當年在石洞中握著他的手教他尖刀的那個人……是不是早就被囚禁在那四四方方的城牆中,早就死了呢?
又或者,長安天生就是個冷性情的人,就像他手中的刀鋒一樣鋒利又無情,自己總是對他充滿感情,同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都要低上一些,對他奉若神明、又愛逾珍寶,敬重他、崇拜他,甚至一度把他當成自己的親人。
可是長安心裡怎麼想呢?
恐怕除了王,他誰也沒有放在心上過吧?自己於他,說不定就像個小寵物一樣,順手救了,順手逗逗,給口飯吃,過一陣子忘了……也就忘了。
和那一無是處、只會假哭傻笑的鮫人一樣。
他只是個奴隸啊……是那不體面地死在他們手裡的手下敗將的兒子啊。
這樣一想,路達心裡近乎悲憤起來。
路達目送著華沂等人的背影揚塵而去,忽然轉身大步往自己的臨時帳子走去,青良猶猶豫豫地想要跟過來,被他歇斯底里地回過頭罵的那句“滾”給嚇得釘在了原地,手足無措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路達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殺了我又能怎樣?”他低低地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來,“我算什麼東西?誰管我怎樣想的,誰管我的感情,誰管我愛誰不愛誰?!”
他拼命地想壓抑住自己喉嚨裡的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