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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丹丹道:“別問我,我都知道,但是我……”她做了一個手勢,無奈地道,“我轉述不了那種悲劇事件當事人的萬分之一的痛苦。”她的眼睛轉向那扇緊閉的門,彷彿透過木門看見了齊復的臉,“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認真的。這很好。可是,齊復認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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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可怕是齊復難以想象的,他幾乎想要裹著被子在床上翻滾來去,腦袋沉在羽絨枕頭裡回憶昨天喝完酒之後的事情。他又看到了陳沐,的確是酒後醉生夢死的跡象。一側的嘴角扯起,露出一個苦笑,眼睛卻因為紅腫而有些睜不開來。
起床之後收拾床,卻在枕頭底下看見了一個紅包,上面是筆挺剛毅的黑色鋼筆字跡:“萬事如意——孟”。齊復驀然失笑。但是紅包的重量和厚度讓齊復有些壓力,他拆開,裡面是紅彤彤的毛主席頭像,而且每一張都是嶄新的連號鈔票。
司徒丹丹見齊復拿出紅包的時候毫不客氣的笑了,“孟信元就是個大俗人,人閃了還留著錢讓人懷念他的銅臭氣。”
齊復也笑了笑,“你幫我還給他。太多了。”他將紅包放在桌上,就近找了個椅子坐下來,腦袋略略作疼。
司徒丹丹橫他一眼,見他臉色不大好遞給他一杯溫牛奶,道:“他拿了就收了唄,這麼點兒現金對孟氏集團總裁來說,小意思啦。”
孟氏集團?齊復倒是不知道原來這麼年輕的人就是大名鼎鼎孟氏集團的總裁,聯想到學校教務處對孟信霄的態度,看來有錢能使鬼推磨真是至理名言不假。
齊復一口氣喝光了牛奶,抽了張紙巾擦擦嘴角,“那就借花獻佛,祝你來年生意紅火吧。”他將紅包扔給司徒丹丹。
司徒丹丹抽手一接,墊了墊,滿意地笑了笑,“行啊,回頭我就告訴他,你嫌不夠,讓他多備著幾張金卡銀卡。”
齊復坐得端正,正垂頭眼神聚焦在手中剩了些牛奶的玻璃杯上,聽她這麼說抬頭斜睨了她一眼。
兩個人卻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繼續孟信元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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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寒假一過,就是新學期了。齊復這學期有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和不得不接受的專案,一個是學校搞了一個計劃每個副教授以上的老師必須出版一本研究書目,二是長錦大學和H市的東林大學的文學院共同合作建立一個現當代文學作家專題研究所。
對於前者,作為一個副教授,他已經駕輕就熟,並且又是自己樂於的工作,他樂在其中;但是後者,他有一種隱秘的痛苦。
H市,是齊復生長的城市,而東林大學,是他和陳沐最後的共同的也是唯一的回憶。
當從領導那裡知道這個專案的時候,作為一個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是拒絕。規避任何回憶的痛楚都是極為自然的,他絲毫沒有猶豫。但是,他只是一個副教授,沒有選擇,而且系主任和負責人就是看中他作為東林大學本科畢業生的優勢才做如此決策。
當齊復聽領導這樣說的時候,他不能不無奈。他本科至今已經十年過去,與母校的聯絡為零,談何優勢?
站在水汽十足霧濛濛的半身鏡前面,齊復看著模糊不清的自己,混混沌沌中似乎看見了十多年前的年輕的自己。
讀現當代文學的人都知道,魯迅先生是現當代跨不過去的一座高山。這個專業的人若說自己不熟知魯迅,則真正是打自己的臉面。
而魯迅先生有這樣一句話,令人聽了不能不挺起腰桿做人。
齊復聽見自己冷冷的語調念出魯迅先生那句名言,“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這句話出自《紀念劉和珍君》。
一個是為了紀念,一個是為了忘卻。
常有人說,刻意的遺忘,只能將記憶珍藏。
“那就珍藏吧。”齊復聽見十多年前的自己這樣說。
鏡子漸漸的回覆清明,齊復裸著的上半身一點點清晰起來。這具身軀一如年輕的時候:乾淨,徹白,纖細……自己終究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齊復的手指按在自己脖根處的動脈,面板底下的脈動,清楚純粹。指尖離開身體觸到冰涼的鏡面,滑過鏡中人的鎖骨、胸口、最末一根肋骨,最後停留在腹部。
手指痛苦的扭曲、顫抖,手掌整個兒貼緊在鏡面,五指收攏,無力迴天。
有一些東西,過去,僅僅是從時間的意義上說的;從人的情感上,永遠存在,永遠不能真正變成過去。
多少人,在感情上始終與自己過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