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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多敬佩幾多遇到同類的歡喜……他理不清了。
解雨臣卻忽然憤怒起來。他直起腰,只摸索著捉住黑瞎子前襟,指尖冰涼一點點撫過他面容,忽然頓住,只抬起手來打了他一記耳光。
他下手並不重,只是誰都知道道上不成文的規矩,打人勿打臉。一時間黑瞎子也頓住了,只是停下手,手中力氣卻大了幾分,解雨臣只閉著眼,一字一頓泠泠道:“黑爺,我只求做事無虧無欠。是你想太多。”
黑瞎子下意識放開他,只看著他重心不穩,脊背撞在牆面上一聲脆響。解雨臣深深喘了口氣,冷聲說:“即便這一路上來我們命運糾葛理不清,但你不要忘記,是誰拿走了我的玉佩,是誰斷了我最後的一條退路!我怎麼可能……我怎麼會還愛上你?”
眼角一陣復一陣尖銳痛楚,幾乎是有水痕從乾涸的眼底湧起。解雨臣大口大口地呼吸,汙濁陳腐的空氣湧進他的脾臟,他搖了搖頭,只勉強蹲□。
那塊海棠玉佩是解雨臣多年前從父輩手中繼承,最初只是玩物。只是其中家世顛簸跌宕,他也終究多留了幾分心。繼任當家那日便託了京中匠人將長沙老宅的地圖路線燒錄於上。本就為防仇家報復,老宅之內多設暗局,如此設計也使解雨臣心中多分保險。更何況老宅中許多珍玩皆是連城之物,也實在不願容他人多置喙。
解雨臣最初丟了玉佩之時只當家中內鬼在,也因著海棠之約一直沒有往那日之人身上想,待他明白,卻是在見了黑瞎子多時之後。
他那日貿然提起戀慕海棠,也是又一重隱秘緣由,只因他從未見過那樣一雙眼睛。分明是冷峻譏諷,卻又讓人覺得熱切深情。
……都是過去了。
解雨臣眨了眨眼,眼前還是一片朦朧模糊,只隱約看見黑瞎子衝他伸出手來,帶著一句半句玩世不恭的調侃:“想這個做什麼……花兒爺,來,咱們將最後一折做完。”
……我只是沒想到,花兒爺,本該你才是那最亂真的戲子。最後,卻是我人戲不分,假意裡摻盡真心。
“我很久沒唱戲了。”解雨臣緩緩啟口,卻是這樣一句似是而非。半晌他揚了揚唇,也是自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黑爺倒教我想起往日。”
黑瞎子不語,半晌只是輕輕笑了一聲:“花兒爺可覺得眼下你我,像是哪一齣戲?”
解雨臣眯了眯眼,因為視線不清,這本該風情萬種的神情帶上幾分譏誚。正要說話,他只覺腳下一空,被黑瞎子捉著腰抱起,黑瞎子一壁往下走了幾級臺階一壁帶著笑意道:“花兒爺,還是別費神想了……我們該上臺了。”
偌大的墓室中,四壁壁畫被火光映亮。脫滅干與情人分離的場景歷歷在目,鮮豔一如他日。黑瞎子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放下了解雨臣,只不動聲色從他腰間抽走防禦用的小刀,將他雙手握住,笑道:“花兒爺,最後這場戲,該是分道揚鑣了。”
解雨臣看不到的背後,是兩道與適才相同的甬道,在微紅光亮中顯出異樣的妖異,彷彿美人等待著君子掀起遮蔽面容的最後一層薄紗。
——蛇蠍美人。
☆、第拾玖 同是過路
許久以前的深夜。
大漠荒蕪,入夜後深沉的冷寂逐漸吐息。
解子揚眉目深深,他銜著似是無害的薄薄笑意將一雙腿伸直,回眸看著黑瞎子,半晌輕輕說:“你想過死嗎?”
黑瞎子此時眯著眼,手中捉著瘦弱的草莖撥弄著兩隻自沙地深處爬行而出的昆蟲。聞言咧嘴一笑,悠著嗓子道:“這件事……老癢你該更熟悉。”
“但對你來說,你已經經歷過很多次死亡了不是麼?”解子揚微微一笑。“不怕你笑話,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只死過一次。”
他沉默了片刻,手中攥著的一隻羊皮水袋突然顫抖了一下。“我一直都無法忘記,當我開啟院門看到我母親伏在案上那一瞬間。那個時候我才真的覺得……我已經死了。”
黑瞎子沉默了良久,此時不免微微一笑:“那麼後來呢?”
解子揚眯起眼,他不再言語,指尖只是一寸寸收緊,直至他手中的水袋窒息般收緊,他自己亦不由自主閉上雙眼,任由乾熱的吐息微微拂動他額前垂落的碎髮。
陰暗閉塞的空氣裡瀰漫著腐臭難以掩飾,半伏在案邊的瘦小肉體被時光吞噬時不由自主炸裂開汙濁的色塊。
他一步步走上前,明知結局萬劫不復,卻寧願心存希冀。手掌觸及婦人乾燥發脆的衣物,輕輕晃動,卻已經能看見薄薄一層面板碎裂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