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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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地揚了揚手,曹操疲憊道:“退下吧,退下吧。”
微微欠了欠身,荀攸便轉身向帳外走去,可走到帳門口,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回身道:“丞相,小叔在許縣時曾讓我帶幾句話給您。”
手指摩挲著案上的食盒,曹操沉沉嘆了口氣道:“你說。”
“第一句是,良弓難張,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駒難乘,然可以任重致遠;良才難令,然可以致君見尊。望丞相萬事小心。”說話間,荀攸抬頭望了眼曹操,很是意味深長。
心裡琢磨著這看似有些前後不搭的話,曹操輕輕晃了下頭,“他還說什麼了?”
“小叔第二句要我帶到的話是……”正對上曹操的臉,他字字清晰道:“他從不曾為二十年前的選擇後悔。此間一別,望您珍重。”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是什麼時候?對著案上一跳一跳的燭燈出了會兒神,曹操臉上忽現恍然大悟之色,轉而卻又變成了難以言明的哀痛——二十年前,正是翩翩如玉的荀文若來投奔自己的時候啊!
看著曹操一陣的失神,荀攸的唇角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涼薄弧度便靜靜退出了軍帳。
“他還……”曹操還想追問些什麼,抬眼卻發現帳中除了自己已無旁人。
望著空蕩蕩的帳門,曹操呆立片刻,訕訕將視線落回了食盒上,心裡是悵惘不已。
“罷了,罷了。”茫茫然了半天,曹操也不想再多傷神,自言自語了兩句,便要將食盒收起,卻隱約感到裡面放了東西。眉峰微微一挑,他慢慢揭開了食盒的蓋子,只見一頂香爐靜靜立於盒中。
沉靜而略帶苦澀的蘇合香氣漸漸在空中彌散開來,一如記憶中那人舉手投足間留下的馥郁之氣。望著那頂小巧的香爐,曹操彷彿看到那裡生出了嫋嫋的青煙,煙霧繚繞間,誰人眉眼如畫,笑如溫玉,恍如來時,“在下潁川荀彧,荀文若,早聞曹公英名,特來與您共謀大計以安四海。”
強迫自己從幻覺中清醒過來,曹操猛地揭開了香爐的頂蓋,但見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絹布放在其中。拿出來攤開一看,縱橫天下,權傾朝野的曹丞相不知為何就抱著那頂香爐跪倒在地,失聲痛哭,“文若……”
絹布在空中打了個旋緩緩飄落在地,昏黃的燭光裡,依稀可辨那用清秀整飭的字型寫著的“四勝四敗”。
“古之成敗者,誠有其才,雖弱必強,苟非其人,雖強易弱,劉、項之存亡,足以觀矣。”
正是楊花漫天的季節,面目如玉的中年男子一身儒裝,緩緩向著身後眾人道出己見。曹操站在眾人之手,眼裡是滿滿的欣賞與信任。
“今與公爭天下者,唯袁紹爾。紹貌外寬而內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達不拘,唯才所宜,此度勝也。紹遲重少決,失在後機,公能斷大事,應變無方,此謀勝也。紹御軍寬緩,法令不立,士卒雖寡,其實難用,公法令既明,賞罰必行,士卒雖寡,皆爭致死,此武勝也。紹憑世資,從容飾智,以收名譽,故士之寡能好問者多歸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誠心不為虛美,行己謹儉,而與有功者無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實之士鹹原為用,此德勝也。”淡如流水的聲音倏然止住,儒雅的男子轉身望向一眾聽得入神的將士,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曹操身上,微微一笑,他不緊不慢地道出結語,“夫以四勝輔天子,扶義征伐,誰敢不從?紹之強其何能為!”
“啪啪啪——”上前幾步,曹操走到男子身側,撫掌大笑道:“文若所言正合我意!快哉!”
二人相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彼時,川江水暖,山花爛漫,英雄豪情萬丈,知己心脈相通,共許四海昇平願。殊不知,日居月諸,蒼黃翻覆,已是不復當年。
站在帳簾之後,荀攸無聲地看著帳內那哭得好似孩童的遲暮英雄,眼裡是深不可測的暗色,無悲無喜。
公元212年,少有“王佐之才”美譽的大漢尚書令,被曹操尊為“吾之子房”的首席謀臣荀彧,歿於壽春,諡曰,敬。
關於他的死,一說因其反對曹操稱魏公而受曹操所忌,調離中樞,在壽春憂鬱成病而亡;一說其於壽春受到曹操暗示而服毒自盡,這種種說法一時倒也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不再有人再去做那些無謂的猜測,只是偶爾,會有人這樣慨嘆,這大漢的最後一位守節忠臣都去了,只怕,這漢室也快傾覆了。當然,也會有人痛罵曹操之薄情寡義,迫害良臣。但每每聽到這些說辭,曹操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便再無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