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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聲說道:“別動,一動就又要疼了。”
唐安琪“嗯”了一聲:“師爺,你也睡吧。”
虞師爺起身去把一張躺椅搬到了床邊,坐上之後又道:“安琪,尿急的話就馬上喊我,如果等不及,也可以直接尿在床上,自己別動。”
然後他向後靠進躺椅之中,疲憊的長吁了一口氣。
唐安琪現在倒是有了精神,很想了解那一場大戰。可是思來想去的,他還是沒有開口發問。
一來是沒那個力氣,二來是問也白問,他想虞師爺肯定會把罪過全推在狸子身上。可是狸子有什麼錯呢?請客吃飯的又不是狸子。
唐安琪覺得虞師爺真多事,簡直有些討人厭。可是抬眼看到虞師爺那疲憊不堪的睡顏,他又心軟,覺得自己是犯了錯。此刻正是夜間,眼前沒有鐘錶,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時辰。他仰面朝天的靜臥片刻,身上漸漸又疼了起來,像是落進了炭火堆裡,從頭到腳都是撕皮扯肉。
痛苦不堪的閉上眼睛張開嘴,他“啊啊”的叫起來了。
68 繞指柔
唐安琪遭了大罪。
他日夜躺在虞師爺的書房裡——書房大,裡外五六間屋子,總有一間肅靜的能讓他安身。唐太太每天過來看他,就見他周身纏滿繃帶,傷處隔三差五的就滲出鮮血,面孔瘦的出了輪廓,下巴都削尖了。
虞師爺不敢給他注射太多杜冷丁,怕上癮了更麻煩。於是他一個人躺在床上,疼極了就呻吟哭喊。唐太太總能遇到他哀嚎,可是並未因此蔑視了他。唐安琪天生就不是威武雄壯的坯子,花朵兒似的丈夫受了這麼大的苦,為什麼不哭?
她想把唐安琪挪到自家屋裡休養,然而虞師爺不肯。虞師爺對著地面,三言兩語的拒絕了她的要求,理由當然是冠冕堂皇的——唐安琪現在幾乎就是癱在床上,伺候他洗漱解手是個力氣活,丫頭們幹不動。
唐太太心中不滿,有些生氣,但也無從反駁。幸而她在大家族中長大,十幾年來也忍慣了。款款的起身告辭離去,她擺著一張端麗冷漠的粉臉,眼前總晃著丈夫的影子。
孫寶山和吳耀祖都來看望唐安琪,當著吳耀祖,唐安琪沒好意思喊疼;等吳耀祖一走,他獨自面對了孫寶山,忽然就噴出了一聲哭泣。
“我熬不過去了……”他的涕淚一起流了出來:“寶山,我疼死了!”
孫寶山從褲兜裡摸出一塊不乾不淨的手帕,彎腰給他擦臉,也說不出安慰的好聽話來。唐安琪看準了他是個知根知底的親人,哭的嗚嗚嗷嗷,最後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吭吭咳嗽兩聲,牽動渾身肌肉,又是一陣痛不欲生。
唐安琪糾纏孫寶山,更糾纏虞師爺。他心裡生了虞師爺的氣,怪虞師爺讓他提前出院受苦。在疼極了的時候,虞師爺捲起袖子送出手臂,讓他咬自己的肉。他恨恨的一口咬下去,咬住之後不鬆口,偷眼去看虞師爺的反應。虞師爺閉著眼睛微微扭開了臉,清秀的眉頭蹙起來,顯然是在忍痛。
他暗暗加了力氣,等著虞師爺翻臉罵人。可虞師爺就那麼默默的忍著,一聲不吭。
唐安琪最後沒滋沒味的嘆了一口氣,身疼,心也疼。真是說不出虞師爺的好壞來,虞師爺沒個準譜。唐安琪近兩年時常煩他,可是煩過之後,又當他是個不得人心的父親。說起來他還曾經愛過虞師爺,幸好虞師爺不知道。否則愛著愛著忽然又不愛了,簡直沒法交待。
他想戴黎民,覺得誰都沒意思,天下只有狸子有趣,狸子放個屁都是帶笑話的。
唐安琪在床上痛不欲生的躺了兩個月,一身的血洞傷口總算是長合了,然而依舊是疼,疼得不敢下床。
於是他繼續留在了書房養傷。夜裡虞師爺陪著他睡,床大,他睡裡面,虞師爺睡外面。虞師爺倒是還有把子力氣,能夠抱著他下地上床。他夜裡添了個起夜的毛病,虞師爺就每晚午夜起床,把他光溜溜的一直“端”到馬桶上坐好。等他尿完了,再把他抱回去放進被窩裡。馬桶蓋好了提到屋外,虞師爺回到床上,還想著為他掖掖被角。
因為唐安琪失血過多,元氣大傷,身上總是冰涼的沒有熱氣,所以虞師爺常和他顛倒著睡,把他那一雙赤腳貼肉抱到懷裡。
唐安琪成天躺著,夜裡時常失眠。腳背貼著虞師爺的胸膛,他木著一張臉,心想自己攤上這麼一位師爺,真不知是福是禍。虞師爺好像幾乎就不把他當個人來看待,他的一切作為都是小孩子過家家,都是胡作非為的遊戲,都可以隨時終止;明知道他和狸子好,還在館子裡和狸子動刀動槍;明知道他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