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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本是要回來檢視館子“遺址”的,沒想到順手還救了個人。他一邊飛跑,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答道:“沒死沒死,我看他早晨就上山去了。”
戴黎民一聽這話,忽然就哭出了聲。老闆見多識廣,知道大轟炸常把人嚇的發神經,這時便不安慰,氣喘吁吁的只是飛奔。
戴黎民人高馬大的跟在後面,就這麼哭天抹淚的跟著他逃進防空洞裡去了。
100 一對冤家
戴黎民蹲在防空洞裡,哭的高一聲低一聲。
防空洞裡本來就是個憋悶封閉的所在,孩子哭倒也罷了,這麼個大人哭啼不休,可是讓周遭眾人很不耐煩。麵館老闆坐在一旁,這時就出言解釋道:“他剛從城裡回來,可能是路上嚇著了。”
此言一出,旁人也就不好多說什麼,偏巧旁邊一對夫婦吵起架來,聲音高昂,倒是把戴黎民的哭泣壓了下去。原來那位丈夫被轟炸折磨的神經緊張,一遇空襲就拉肚子。方才此君一路連鑽三次草叢解手,不慎把個裝著乾糧的袋子遺失了,便惹的妻子怒氣勃發起來。
防空洞內吵吵鬧鬧的,一時幾個孩子又嚎了起來。而戴黎民哭過一場之後,身心漸漸平定。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自己搓了搓雙手雙腿,感覺肌肉鬆弛了許多,不再是先前那樣渾身抽筋了。
他既然是哭夠了,身邊就有人向他問道:“這位先生,請問城裡是個什麼情況?”
他抽了抽鼻子,彷彿很委屈似的答道:“嗚,城裡慘得很,人死的太多了。”
戴黎民得知唐安琪平安無事,便低頭緊了緊褲腰帶,勒著個癟肚子想要打個盹兒——現在才真覺出累來,兩條腿都要不聽使喚了。
一言不發的迷糊了片刻,他飢腸轆轆的抬頭睜開了眼睛,餓的難受,簡直睡不著。扭頭轉向身邊的老闆,他開始搭訕著說起話來:“老兄,這店鋪一塌,你一家都安頓到哪裡去了?”
那老闆無所事事,便也熱心答道:“村裡有人剛建了一排水泥房子,本來是打算出租給下鄉避難的城裡人,不過租客很少,大多空著。你現在去租上一兩個月,肯定也是沒有問題。”
戴黎民把這話記在心中,及至午夜之時警報解除,他就和那老闆一家共同進村,果然順利租下了一間靠邊的空房。
借了一床被子對付了一夜,他翌日清晨醒來,眼看頭頂是個霧天,便安下了心,先去找到房東,要對方立刻把店鋪重新修建起來;房東卻是別有思想,認為店鋪坍塌與己無關,他雖不會去向租客討要賠償,可是也無意重新出力建房。
雙方既然不能達成共識,自然就要生出糾紛。一番唇槍舌戰之後,戴黎民開始動武。
房東,以及房東的老婆,房東的長子,房東的弟弟,皆被戴黎民追打的哇哇亂叫。房東豎了白旗,全家一起出村前往集市蓋房——此地若說蓋上房子,那也容易得很,無非是竹篾牆壁上面抹一層泥罷了。
戴黎民大獲全勝,又出去買了一張粗糙藤床,一隻暖水壺。這回把家收拾好了,他才買了十個芝麻燒餅,一邊吃一邊上山,要把唐安琪接回家去。
算起時間,戴黎民已有兩日兩夜不曾閤眼,這時一個人沿著山路向上走,便是越走越累;幸好燒餅味美,對他來講,勉強算是個苦中作樂的享受。狼吞虎嚥著走了老遠,他眼看前方林海中此起彼伏的露出了各式洋樓,便知道闊人的地界已到。用手背抹了抹嘴上的燒餅渣滓,他四處打聽,最後終於找到了錢家別墅。
守門人聽他是來尋找唐安琪的,倒是沒有怠慢,馬上就進入樓內通報。而戴黎民放眼望向前方,只見一幢白色小樓矗立在翠海之中,風景十分幽靜美好。這樣的宅子,住著自然舒服,難怪唐安琪遲遲不肯下山——這小混蛋,難道對自己就毫不惦念嗎?
戴黎民想到這裡,突然就有些生氣了。
獨自在院內徘徊了片刻,戴黎民忽聽一聲驚呼,抬頭望去,正是唐安琪跑了出來。
戴黎民經過了這許久的操勞奔波,形象自然不大體面;唐安琪在錢家別墅安安穩穩的躲了一日一夜,則是周身整潔,一張臉白裡透紅的乾淨。唐安琪一露面,後方錢小姐也跟著出來了,當著外人的面,唐安琪自然不好和戴黎民親熱,跑出兩步之後就停了下來,大聲笑道:“狸子!謝天謝地,你可回來了!”
戴黎民壓著怒火,強作平靜的答道:“我在村裡另找了住處,現在咱們回去吧。”
這時錢小姐走上前來,一片好心的挽留道:“今日天氣陰得很,想必不會鬧空襲。戴先生不如也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