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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她的,可她都讀博士了!不是什麼好事。到了地球這一面,什麼都翻轉過來了。”我說:“那她苦啊,要讀書又要帶孩子。”他不做聲。我想他一個人來多倫多,和趙潔之間恐怕有點問題,說:“我跟林思文的事你知道了吧?”他說:“怎麼不知道,這不奇怪,太不奇怪了。女人你還能想她怎麼樣?”我說:“老周,你別罵倒了天下的女人,你家小趙還是挺好的。”他自嘲的笑一聲:“好,好,好得很!你怎麼會這樣想?真的好呢,太陽也從西邊跳出來一回。說起來也真沒臉說,如今連個女人也鎮不住了。她這博士才讀了一年呢。畢業找份工作,我在家裡就別做什麼人了!想當年她追我,捧我跟個什麼人似的。男人啊,就不能倒了黴!她在家裡頤指氣使,氣焰萬丈,我是賭氣跑出來的。我也真想混出點名堂爭口氣呢,可又到哪裡去混?這麼大個世界就沒有我站的那個位子!你說人到了這一步,慘不慘?你還可以撈一瓢稠的往回跑,我回也回不得。你沒有兒子,又撈了一瓢,你要知道你好幸運。我比不得你。沒有辦法!”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那一種得意的神氣,好象這個社會是為他特別安排的。這才一年多呢,就這樣了。居然還有人處境比我還差這麼多,我心裡有了一種陰暗的安慰。我想,這傢伙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把我當個真朋友說話。我說:“要是個姑娘長得也有個模樣,嫁個人也是一條路,愛情不愛情也顧不上了,這個社會愛情姓錢,現實得很。這樣呢也算有個著落。要是個男人呢就只有靠自己,可自己又沒有什麼可靠的!要我說,你只有賺點錢回去,五萬沒有,三萬也行。這裡沒有我們的位置,五年十年也不一定找得到自己的位置,幹什麼呢,人這一輩子!為本加拿大護照活這一輩子?騙了父母親戚朋友可騙不了自己的心!”他說:“這我也看到了,沒看到我不那麼悲觀。那本護照呢,就算我想得開,可我的兒子呢?搞得不好一輩子也見不到了。老婆我放得下由她去,回去了我閉著眼也要抓摸個好的,就是兒子的事想不通。你沒兒子,你不會知道這種心情。沒有辦法!”我說:“怪來怪去也不能怪加拿大,只能怪自己。”他說:“沒有辦法!”我感到有了點壓力,好象自己有了給他想個辦法的義務。可我哪又能跟他想出什麼辦法來?有辦法我自己也不至於這樣。我說:“要不你到報社去試試。”他說:“你怎麼不去試試?”我說:“我又不是博士。”又說:“慢慢混著,天無絕人之路。好在這個社會還養人,有了綠卡社會救濟也可以領幾百塊錢一個月,活這條命是沒問題的。不過你老周哪裡就至於到了那一步?”他說:“那也別這麼說,那一步說到也就到了。”
已經是凌晨三點了,街上的燈光黯淡了些似的。遠處帝國商業銀行大廈通明透亮的在夜中矗立。幾個夜遊的白人黑人幽靈似的走著。偶爾有一輛車放著音樂駛過,夾著幾聲男女的浪笑。周毅龍指了遠去的車說:“人家活得好滋潤的。”我找不出話來說,就問:“劉曉冬現在怎麼樣?早幾個月來多倫多找他的女人,快瘋了似的,含著淚回去了。”他說:“這事你也知道?”我說:“在我這裡住了一夜。”他說:“他現在好!他回去了請我們吃了一頓,喝了幾瓶啤酒,醉了,在地毯上打滾,說酒話,唱歌,醒了酒就想通了,見人有說有笑的,找了一個白人姑娘同居了二個來月,現在又是第二個了。”我說:“那他倒是吃著洋肉了。”他說:“這小子因禍得福,命啊。這份福他自己也沒想過,可就得了!”
又說了一些話,準備走了,忽然下起雨來,雨點打在亭頂上“撲撲”的一片響。我說:“天留客我們再聊聊。”他說:“也好。”我說:“在這異國它鄉,凌晨三點,聽這一片雨聲,你細想一下此時此景此身,挺奇怪的,都象是幻覺,不象真的。”他說:“老高,有時我差不多已經悟了,紛紛攘攘一個大千世界,轉眼灰飛煙滅,什麼不是過眼煙雲?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擔裝,四大皆空相,什麼可心焦的?冷眼看世界人生,任它濤生雲滅。把這幾十年一過,誰知道有個周毅龍這麼個人在這世界上溜了一遭?這樣想了,我馬上就要把自己解放掉了。睡一覺醒來,還是不行!那麼多麻煩事它要來找你,你躲不開它!兒子放不下,錢放不下,心裡面裡面還有個名也不怎麼放得下!人到這個地步還說這個,不好意思!文人呀!有了這幾個放不下,一連串的都放不下了。本是個吃肉的人,說不得做和尚。知足常樂這樣的話,都說不出口了,那不是讓人笑話嗎?俗人啊!”我說:“悟的人心裡要有個拙字,你太巧了,哪裡是悟的人!”他說:“看著人家一天到晚蠅營狗苟,居然都有所斬獲。自己也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