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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揪緊了眉。
…就是那個混小子啊,先前我們還以為他跟這孩子是哥兒倆,可是他自己說他們沒有關係,這是他那個後爹帶過來的一個累贅。
我立刻知道他說的是誰。是老許後老伴的混蛋兒子!
我的指甲狠狠地扣進肉裡。
…那小子可真不是個東西啊,成天就聽見他找這孩子的茬兒,稍不順眼抬手就打。晚上的時候關的一個屋裡頭,聽那動靜就知道他幹什麼天理難容的混帳事呢……嘿,別提了,我跟我老伴都看不過去,跟他說既然他那麼討厭這個孩子,乾脆交給我們照顧得了,我們歲數都大了,兒子在部隊,長年照不了一個面兒,有這孩子在身邊也算是個慰藉,那王八羔子說什麼也不同意……唉,這孩子到這兒的時候耳朵還聽得見,也能說個話叫個人啥的,那耳朵,是生生給打聾的,要不是隔壁二丫頭給送了醫院,小命就這麼交代啦。唉……
我的心像是有把火在燒,眼皮刺痛得快要掉下眼淚。
我居然,讓遷兒落到這麼一隻豺狼的嘴裡……
我深深吸一口氣。
我說:大爺,這麼些年遷兒得您照顧了,待以後安人傑發達了,一定想著報答您老人家這些年對遷兒的好。
大爺擺擺手,把菸袋鍋在地上磕磕。
…別說這話啦,當哥的既然回來了,就帶上他趕緊走吧。離開這塊地方越遠越好,可別再讓姓杜那小子給找著了。
那人姓杜?原來他沒有跟了老許的姓。
…啊,杜慶國。
老大爺站起來往外走。
…真是狼崽子啊,聽說連他老媽媽後找的老伴兒都讓他給氣死了……
──老許!
我渾身都痛起來。我該早兩年回來的,早點收拾了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生,老許和遷兒都不會──
我氣得發抖,遷兒在我懷裡醒過來。
他睡醒的樣子像很多年前一樣可愛,揉著眼睛像個小孩子。從第一次我打了他起,不管我對他做了多麼殘忍的事,只要經歷一個晚上,第二天他又會笑著醒來,像是一切都已經忘了,我還是他唯一的哥哥。
他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像是不認識我是誰。
我抱住他,他軟軟的身體像水一樣伏在我胸前,有淡淡溫柔的香。我湊上去吻他,他也沒有拒絕。
他的嘴唇甜蜜溼潤,喚起了我多年以前的記憶。
他微閡起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讓我碰觸。
再和他有這樣親密的接觸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我不敢動他的身子。我稍微過激一點的動作都會遭到他眼淚汪汪的躲閃和痛苦的嗚咽,迫得我緊緊地抱住他,一迭連聲地在他耳邊說著“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我擔心那些傷痕會成為他一輩子也無法抹去的夢魘。我不能容忍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天一亮,有人到糧店來換班。我糧食也不要了,拉著遷兒到派出所報了案。
我不能再重蹈六年前的覆轍。做了壞事的人,就交給政府去處理吧。
§
我把遷兒帶回了我在永定門的家裡,不再讓他去糧店上班,白天我上班的時候就把他交給秀海媽代為照顧一下。
遷兒始終怕我,卻意外地和小秀海很投緣。我有幾次看到他們在硬紙板上寫一些只有小孩子才看得懂的文字和圖案,然後咯咯地笑得很開心。
我多少有點欣慰。如果這樣可以讓他忘掉過去那些殘酷的事,那麼就讓他這樣,永遠不要長大吧。
秀海開始學寫字,每天把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寫得到處都是。
我便也拉著遷兒的手,把他的名字一筆一劃地寫在他的掌心。“祝遷”兩個字,我教了兩個禮拜,“安人傑”又是兩個禮拜。每每我在他手心裡寫完,抬頭總是會對上他漂亮的烏黑的眼,他並不看我在他手裡寫的筆劃,只是乖巧地看著我,眼睛裡流露出膽怯卻又仰慕的情緒。那常常令我因內疚而不知所措。
他不會怨恨別人,即使我做了怎樣不可饒恕的事。
他的世界裡始終只有我一個。
他是那麼的……喜歡我。
有一個休息日的清晨我醒來,太陽已經老高。每天抱著他柔軟如嬰兒的身體入睡,讓我睡得特別塌實和深沈,他身上母性的味道讓我迷戀不已。
我輕輕起身,看到他坐在瀉了一地的陽光裡寫我教他的名字。
他的和我的名字,工整地並排,寫滿每一張報紙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