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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子,要將他當初所受到的羞辱加倍的返還在他身上。可是當這個人直挺挺的躺在泥濘之中,睜著一雙淡然的眼睛透過重重雨簾看著自己時,彷彿是一根具有力度和思維的細線,將他的動作控制得死死的,而自己,就如同懸吊在那根細線上的木偶。
是的,木偶!他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形容長久以來自身狀態的詞。
璧笙的死,讓他心中的某些東西在一夜之間斷掉了。那些渾渾噩噩暗無天日的時光,那些麻木不仁生無可戀的日子,他如同一具掉入泥濘沼澤中的木偶,一天一天的被那些骯髒汙濁的爛泥浸沒。是這個人將他拉了出來,用一根看不見的細線,暗中將他操縱,將他拯救,將他變成一具活物,將他與生存與前程這樣的詞聯絡起來。
原來,在無知無覺的時候,他所有的一切早已對這樣的牽引和操縱習以為常。儘管他曾經反抗過不滿過甚至想到過逃脫,但假如某一天真的沒了這根線,他與這個世界的聯絡會不會再次斷掉?會不會再次陷入深不見底的泥淖眼睜睜的看著黑暗把自己吞沒?
在無邊的雨聲之中,他第一次聽見了自己的心聲,那樣強烈而不容置疑的聲音,都在說著同一句話:你錯了!
你並非想要他死,而是想要他看著你活。
你並非想要羞辱他,而是想要得到他的尊重。
你並非想要復仇,只是想要凌駕於他之上。
你一直以為讓你擺脫過去的夢魘奮發圖強的動力是仇恨,其實不是。
你一直以為用盡一切手段與他纏鬥不休的原因是仇恨,其實不是。
你一直以為總有一天要將他踩在腳下讓他臣服的理由是仇恨,其實不是。
你只是做了你一直想做的事,以仇恨的名義。
你並不恨他。這就是真相。
不是仇恨,那是什麼?
元清河仰起臉,任這場無休無止的冰冷秋雨將他澆了個醍醐灌頂,終其一生的櫛風沐雨都不如這大夢初醒般的領悟。
末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手掌停留在眼睛上,透過指縫望著地上那人。
石誠捂著胸口穩住視線,剛喘了口氣想站起來,卻見元清河整個人黑沉沉的壓了上來,跨坐在他身體兩側,再次揪起他的衣領。
渾身都脫了力,口腔裡全是血腥味,上半身被提了起來,雙臂軟軟的垂在泥漿裡,視線模糊的對上他尖銳而複雜的目光,石誠有氣無力的喘息著說了一聲:“放手。”
元清河眼中有細碎而顫動的光芒,彷彿糅合了他原本就矛盾而糾結的靈魂,醞釀出一種悲楚絕望的溫情,可惜只是轉瞬即逝,短暫得那個人還沒能捕捉得到,他的眼神就已經恢復了黑暗和岑寂。
石誠頭昏眼花,覺得意識快要不能操縱身體了。他深吸一口氣,彷彿是積蓄了憤怒,然而又無比冷靜的閉上眼命令道:“我叫你放手。”
啪——啪——啪——
三聲連貫而響亮的掌聲響起,兩個人同時側過臉,只見趙長華已經從幽曲的羊腸小徑走了上來,一個副官為他撐著傘,身後還跟了一列士兵。他意態悠閒,邊走邊拍手,及至走到近前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臉色慘白如紙的女人,目光又回到在泥漿裡一躺一坐的兩個人。
“參謀長,你倒是給我演了一場好戲,現在,你還有什麼要申訴嗎?”趙長華饒有趣味的看著他問道。
石誠這會兒倒覺得心裡一陣輕鬆,趙長華的出現,剛好替他解了圍,比起元清河,對付趙長華要容易許多。
元清河默然站起身,退到趙長華身後,不再看他一眼。那卑微得可憐的真相被抽絲剝繭,赤/裸/裸的展現在靈魂面前時,他已經被那真相震驚得再無力思考。
石誠不緊不慢的站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淡笑道:“我無話可說。”
話音剛落,元清河愕然抬眼,他以為那人足智多謀舌粲蓮花,一定可以將這件事從頭到尾解釋得找不到一絲漏洞,讓趙長華無從下手。而這一次,他又估計錯了。
趙長華臉色陰沉下來,一揮手,立刻有兩名士兵走上前,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手銬腳鐐,給他們昔日的參謀長戴上。
曾竹心看著石誠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任憑兩個士兵推搡著向前走,越發的心如刀絞。而此刻,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她哪怕為他多說一句話,都有可能將他推向更黑暗的深淵。她心裡明白,這是自己的丈夫盤算已久的陰謀,他一直在等著它的發生,而終究,是她沒能忍住。
她棄了傘,拖著越發沉重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