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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流落他鄉,我連個悔過的機會也沒有了。今天在叔父、嬸孃面前,我該替小堇說明她是事出有因,現在她雖然已是牛家的人,可畢竟在咱程家待了一回,今後若有來往的機會,請叔父、嬸孃還要善待她。”
程漢儒夫婦都是寬厚之人,聽程少伯這番話,自然連連點頭稱是。
正說話間,何若菡從外邊進來說有人來看病,她已把病人安排去了回春堂。程少伯把《濟陰苦度》還給何若菡,顧不得吃早飯,便匆匆去了回春堂。
病人是個年輕女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神情呆滯,舉止倦怠,大概有些癲狂,護送的一老一少兩個男人緊抓著她的胳膊。
程少伯詢問得知,老人乃病女之父,是位教私塾的先生,少年男子為其胞弟,家住百里外新立屯鎮,與本鎮神農堂范家原是連襟之親。范家大奶奶死後,多年沒來往,主要是自慚貧寒。女兒數月前趕集歸來受歹人攔截驚嚇,獲救後一直痴呆抑鬱,有時又癲狂癔語,遍請附近醫生均難治癒。近日發作次數日頻,恰好外甥女範小堇與其夫路過,指點他們父女遠道來求醫,並稱範小堇親口說,程少伯醫生擅治此病,聽說是她范家親戚肯定會全力救治云云。
程少伯忙打聽範小堇和她丈夫現在哪裡,答說,往兩百里外的彰武,投奔她丈夫的親戚開小買賣去了。
程少伯意識到此生再難見到範小堇,心裡不免難過。但從範小堇介紹表妹來就醫之舉看,她對這個休了她的婆家還沒有記仇生恨,對自己也還是不忘舊情,便感到心裡一陣發熱,眼睛也有些發潮,但怕被人看出,就強忍了。再仔細看範小堇那表妹,雖然蓬頭垢面,神情呆滯,卻很俊俏,尤其令程少伯驚訝的是:她的相貌與範小堇竟有許多相像之處。他忽然意識到,範小堇所以讓她遠道來求醫,除對他程少伯醫術有把握外,說不定也有讓他見表妹而憶表姐的意思也未可知,心裡便又一陣發熱。
程少伯詢問老者得知其姓韓,名寶善,姑娘名玉蔦,兒子名玉書,便邊讓國燕傑通知秦嫂給韓家父女燒早飯,並在空廂房裡安排了行李、被褥,自己則為韓玉蔦把脈診斷。韓玉蔦起初有些害怕,拒不配合,程少伯和氣安撫及韓家父子百般哄勸,才安靜下來。
程少伯撫摸韓玉蔦脈象,明顯沉弱失律,且應指乏力,知是驚嚇所得,已成痼疾。與其交談,語言遲疑、含糊,知是痰火阻其靈竅,立即便有成竹在胸,當下定了降痰火,爽其神的治則,囑國燕傑先投當歸龍薈丸三錢,然後以黃連、黃芩、山梔、枳實、橘紅、膽星、菖蒲、遠志等藥組方,視脈象沉浮變化酌情加減藥量。又囑何若菡和秦嫂沒事多同韓玉蔦接近,聊天兒說話,關照她的洗漱起居等。
何若菡經常配合程少伯的治療,接待照顧一些女病人吃住等事,這次一如既往處處精心關照韓玉蔦,也是該著有緣,患病以來,從未乖乖聽過話的韓玉蔦,對何若菡卻是百般順從,聽話得很,這也讓何若菡對韓玉蔦生出幾分好感。三天後,韓玉蔦跑到何若菡住的廂房去找她,提出要和她一起睡覺,何若菡沒怎麼考慮就點頭答應了。
六
這天夜裡,程少伯在前院回春堂與國燕傑討論完近幾日的醫案得失後,回到後宅已是夜深人靜時分,上房程漢儒夫婦及對面廂房何若菡與韓玉蔦和相鄰的韓家父子等都早已熄燈安歇,院裡一片寂靜。時值農曆七月初五,正是月牙兒初露之際,天空星光輕淡,月色迷濛,院中的幾架葡萄,篩下滿地躍動的碎影。微風裹著不知哪裡傳出的夜來香的幽香,將周圍藥園中正在開花的薰草、紫蘇散發的濃香,混合成一種讓程少伯十分陶醉的氣息,使他不由在房門前駐足,舒展雙臂做了幾個深呼吸,又踱到葡萄架下,眼望婆娑的碎綠和倒垂的青紫,想到再過一個晚上就是牛郎和織女相會的佳期,不知他們屆時要說些什麼情話,該想著到時候來葡萄架下聽聽。十幾年前沒進京時,祖母告訴他每年七月初七晚上,牛郎和織女在天河相會都說情話,運氣好的人,屆時在葡萄架下可以聽到他們的悄悄話。後來祖母還真的領他和少仲弟弟一起聽過一次,但運氣不好,只聽到葡萄葉子沙沙的細響,沒聽清牛郎和織女到底說的是什麼情話,後來進了京城,院裡沒了葡萄架,也就一直沒再聽過。轉眼間,慈祥的祖母故去多年,弟弟也遠去美國兩月有餘,能和他說情話的範小堇又離開他遠走他鄉,人生真是太不可思議、太難預料了,心裡便很惆悵。
忽然,猛聽對面廂房裡發出一聲尖叫,接著聽到何若菡顫聲問:“玉蔦,你怎麼了?”
“誰?你是誰?”韓玉蔦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