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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取了名,左手與右手。
豹子頭自己也是家丁頗寡,他常嘴角微微上翹的自嘲,“大約孽事做得太多了罷。”他唯一的一個孫女,集萬千寵愛於一生,藍緞玉絹長相伴,卻是長不到兩歲便被仇家拐走了,豹軍雖然權勢雄大,但得罪的人卻也著實多,左查右查查不出個稀奇來,到最後也還是隻能漠然的當她死了。
除此之外,這吳中天倒也有一個孫女,名曰妹爺的,尚稚齒時便顯露出驚人的才幹與智謀,眼波一轉,便能有一個主意,因女人不能繼承豹軍這條幫規,而未加緊培養。
妹爺自來習慣自由,成長後又頗叛逆,退了這糜爛的黑社會組織,自個兒去走了白道,竟是做了名刑警。
人老了,便是老了,便是要走的。誰也不用彆扭。現在,豹子爺也是半人半鬼,在去往陰間的路上了,人世間再如何風光,左不過一搓老泥黃土。
只是在閉眼之前,他還有一句話要說,還有一個遺囑要吩咐。就為了等他這一個遺囑,所有人氣喘吁吁的跑來了。
白虎堂蜀香主熊六兒的一隻腳有些瘸,他駐著一根楊桃杖,湊近豹子頭道:“豹爺,左手已經到了……”豹子頭病哼哼的,咳嗽了一聲,戴著金戒指的手抬了抬,手關節咯吱咯吱的響,一雙病眼斜瞥著左手,一口濁氣吐道:“忙完了麼?”左手搖頭,“還沒有,不過,乾爹既然要我們全都趕回來,那也沒有別的可以說的……”郭慧織忙道:“青龍堂的生意可一向是四堂中做的最大,前景最好,上升空間最廣闊的,難怪左哥抽不開身來看豹爺。”這郭慧織有些天真的孩子氣,儘管囚白嬌是不大喜歡她這樣因年輕而出現的孩子氣的。
“嗯——”豹子頭嗯了一聲,“咳咳,很好,很好,我要……煙……”
左手還未緩過神來,囚白嬌眼明手快,進進退退皆為迅速,腳下的高跟鞋發出六聲蹭蹭聲慌來到床頭櫃前,開啟第三層拿出一個精緻豔麗的雪茄匣子來,從裡面掏出一根褐色雪茄,給豹子頭點上。她的動作嫵媚旖旎,也很及時。
豹子頭伸出左手來,顫巍巍的把煙接上,湊在嘴裡。
這是他這一生抽的最後一根菸。也不知為何,所有人見這一幕都不禁心中觸動,囚白嬌輕拭著這個男人的手,不禁眼睛漸漸泛酸了:
“老爺子,想當年,我們在你手下工作,是多麼愉快呀,大家最意氣風發的那些年,我真是時時都回想的起來,想起來還要笑呢……”
“你……可一定要好好養身體……”這個英姿颯爽的婦人,腦海中往事一幕幕浮塵掠影,都那麼出奇的荒唐的活潑的想了起來。忘,是忘不了的,記憶是一種病。
豹子頭抽將一口大煙,默然了片刻,張望著四周的人,方道:“我這身子……也不過在陽間拖一日……是一日……比……起這樣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早……點死……去,恐怕還自……由點,不過,你們也不……要擔……心,不用困惑,將來,會有好人品的人來帶領你們的……”眾人心中一緊,更加得彎下身來,有一種不真實的溫暖。
豹子頭嘴角撇起虛笑,有氣無力的道:“人……來去自由天,自己……做不了主,只是在我走之前,我有一事要宣佈。”
他幽幽的吐出幾字:“左手,你……小子,還記得右手嗎?”他的聲音,彷彿從深深的洞穴裡飄出來,“右手?”左手眉頭一皺……
左手自來我行我素,沒有什麼人能夠在他心中撩撥過多的溫度,惟獨這名字絞得他心裡一痛——他如何忘得了右手這個名字呢?每次想到這個名字,他都會心酸。他有這條命活到現在,也虧得了這個名字的主人。一時間,他冷酷的心裡湧起了熱度,不知不覺的將手伸進襯衣口袋裡,掏出黑色皮夾裡的一張泛舊的照片,他多少有點不敢看這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名綻放著美麗笑顏的孩童,有著東方人的小臉蛋,和西方人的深邃五官,還有一種不嬌柔造作的獨特氣質,象是個少女,又似個少年,朦朧的陽光從他黑色的秀髮上照將下來,映得他粉嫩的小臉很紅,目色更棕,也將他楚楚動人的五官映照的不可侵犯。他的眼睛是那樣有神采,笑得卻是那麼遙遠,似乎觸控不及。誰見了這樣的笑,都會說不出的喜歡。
也許因為美麗的相貌而誕生的喜歡,是淺薄的,然而人永遠避免不了這樣的淺薄。左手並不知道,當他看著這張唯美的近乎慘烈的照片時,寒冷如冰的眼色驅散了陰霾,一時間變得如桃花般溫柔。弟星與遠泰在身後瞅著他如此,倒也覺得稀奇……“右手……我倘若忘記了他,便叫我禽獸不如唄。”左手冷冷的吐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