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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提起過,應該是洪父過於古板,每次只要提起此事都會火冒三丈,大發一陣脾氣,久而久之洪園內就沒人敢提了。
洪昇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抓周抓了胭脂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但饒是他也不敢觸他老爹的每頭,所以一般也並不提此事。此時見表妹好奇,便隨手拿起奚墨,笑著跟她介紹道:“是的,這塊墨的正面印有‘奚鼐’二字,背面則印有‘庚申’二字,是李廷圭作品的標誌。這廷圭墨堅如玉,且有犀紋,豐肌膩理,光澤如漆,具有拈來輕、磨來清、嗅來馨、堅如玉、研無聲、一點如漆、萬載存真的特性。這塊墨傳說是李廷圭最初所制,雖然樣子不怎麼好看,但已經是質量勝於普通的墨塊。”
黃蕙聽出了一點興味,語笑嫣然道:“這塊墨倒是真有拈來輕、嗅來馨、堅如玉的幾點特性,就是不知道是否磨來清、研無聲、一點如漆呢!”
洪昇聞絃歌知雅意,知道表妹是想要磨墨試試。這要求其實並不過分,但饒是揮金如土的他也不禁猶豫了一下。這塊墨他自小得來,雖然並不放在眼裡,但也是在他手邊一放就放了十五年,他一點都沒有起過把它用掉的念頭。可是當接觸到表妹期冀的目光時,洪昇便再也不管不顧,點了點頭。
雖然是價值連城的廷圭墨,但是隻磨一點點,讓表妹開心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黃蕙聞言喜不自勝,特意洗了手,親自打來清水,倒了一點在一方端州硯中,從洪昇手中拿過奚墨,一手撩起水袖,慢慢地研磨起來。
捏著奚墨的玉手柔嫩白皙,十指纖巧,本來應該是一副“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的美好畫面,但洪昇看在眼裡,總有股說不出來的抑鬱之感。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黃蕙磨了半晌,時間長到洪昇都有些捨不得時,忽然抬起頭,古怪地說道:“相傳廷圭墨泡在水裡三年都不壞,原來竟是真的。”
洪昇一接觸到奚墨,頓時一怔,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傳遞到他的心裡。待他回過神時,見到黃蕙一臉好奇地看著他,便灑然一笑道:“這塊墨很有靈性,若是普通的詩稿,她還看不上眼呢!”
黃蕙以為洪昇在逗她開心,也不由得掩唇一笑道:“那表哥以後可要作出絕世之作,才能配得上這塊墨呢!”
看著外面花影重重的洪園,奚墨撇了撇嘴。她能這麼多年都保持著本身存在,自然修得了一些好處。其中有一項就是如果她不是心甘情願,就不能被水所化。
想要讓她甘心化為墨汁來謄寫的曠世鉅作?就算有,她也絕不相信是洪昇能寫出來的。
三
清·康熙十二年。
奚墨靜靜地躺在一家古董店的櫃檯上,看著即將把自己賣掉的洪昇。
她在他身邊已經度過了二十八年了,看著他在年少的時候就顯露驚人的才華,十五歲時就聞名於文壇,二十歲時就創作了許多詩文詞曲,在江南一帶多人傳唱,風靡一時。
她也看著他和他的表妹黃蕙順利成章的喜結連理親上加親,看著他們琴瑟和鳴舉案齊眉,也看著他趕赴京城國子監肄業,卻並沒有得到官職,為了衣食而到處奔波。甚至因為放棄科舉,為父母所不容,被逐出家族,貧困得連吃飯都成問題。
她知道黃蕙身上的名貴首飾和華麗衣袍都一件件地換成了當票,即使全部換成了荊釵布裙也沒有抱怨一句,可是他們現在已經連溫飽都保證不了。所以奚墨真的不怪洪昇把她賣掉。
當初他們被逐出洪家的時候,驕傲的洪昇並沒有帶走多少銀兩,連房中的金銀細軟古董字畫都沒有拿半分,僅僅帶上了一直放在書桌上的她。
那時的她,很高興他沒有丟下她。而現在,奚墨也很高興自己對他有幫助。
他讓她看了這個世界二十八年,而不是在盒子裡孤獨寂寞地度過,她已經知足了。
奚墨看著已經滿面風霜的洪昇,他穿著一身布衣,已經不復當年翩翩貴公子的風采,生活的殘酷已經磨圓了他的稜角,俊美的容顏上佈滿了灰敗的神色。此時的他雙目之間流露著不捨,反反覆覆地把奚墨放在手中摩挲,放下,然後再猶猶豫豫地拿起。
其實把她賣了換錢真的沒有什麼,奚墨環顧著這家古董店,店面小得可憐,但門口就燃著兩盞漢代的長信宮燈,櫃檯上的那博山爐中焚著的居然是奇楠香,這種一片萬金的奇楠香,南唐後主曾經賞賜過主人一片,主人珍惜又珍惜,一小片分了好幾次來用。而這裡居然就這樣任其焚著,當真是暴殄天物!再看那百寶閣上的各種古董,奚墨更是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