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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就想狂笑啊狂笑……
251
251、世道人為 。。。
衛希顏道:“棲雲,後世如何且不說,就說今世之事。”
何棲雲凝眉看她,只覺有冷風拂過,逼進分分涼意。
“先不說女子,現今詩詞名家:葉夢得,趙鼎,李邴,朱敦儒,汪藻,劉一止,陳與義,張元幹,周紫芝,……”
衛希顏一氣點了在朝為官又盛有才名的十幾人,均依她習慣稱名不道字——按士大夫文人的講究,這是不太合禮的,一般被視作對人的輕鄙輕忽,即使對下屬晚輩也多是稱字,除了陛前應對直道姓名外;但何棲雲這些熟悉她的人都早已習以為常,知她這般稱呼並無任何輕鄙之意,私下論事時也多依她習慣——反正外人不曉。
“……不出意外,這些人都能在詞家譜上青筆留名;但是,女性詞家又有幾人能得後世流傳?汶兒書房中收藏的四百女詞家著作,能流傳到後世的又有多少?”
衛希顏眉毛掀了掀,語調提高,“若論詞之清新婉麗,你會比葉夢得遜色?都說陳與義詩風詞風豪邁當冠,嚯,說激揚文字,鏗鏘入骨,他能強得過親歷戰陣的雷霜?更不說李易安這位詞宗,與之相較者寥寥,李煜、蘇軾已故,秦觀、柳永不復,辛……咳,歷數當今詞家,孰能與她相提並論?”
她差點脫口說出辛棄疾——應該還沒出生?其實衛希顏很懷疑,這位和蘇軾並稱的豪放派大詞家,是否還有那個抗金舞臺給他寫出“將軍百戰聲名裂”“夢裡吹角連營”這等傳世名作?
何棲雲聽她提及柳永,面色有些不以為然:“柳七的詞偏於俚俗,豈能和李易安並提?”
以衛希顏看來,柳永的詞就好比是流行歌曲,不為高雅人士讚賞。
李清照在她所撰寫的《詞論》著作中,曾評柳永的詞,說“變舊聲作新聲”,讚揚他創慢詞的功績,但又批柳詞“詞語塵下”,意思是用詞用語的品位太低;她對柳詞的這段評論素為眾詞家贊同。
衛希顏不是詞家,沒興趣論說高雅派和流行派的是非,她話意的重點也並不在此,隨意點了頭附和何棲雲所說,話意一轉,問道:“棲雲,以易安居士之才,你認為她能在詞作譜中排甚麼位置?”
何棲雲神情一凝,苦笑了下,輕嘆搖首。
坊間多有版刻本朝的名家集詞,如《宋詞一百道》、《名詞三百道》,等等,卷中列作當然有先後,或是以詞家官職高低為序,或是以詞作之盛名為序,若前者倒罷了,但以後者排序時,李清照各闕膾炙人口的名作俱是列在諸男之後;唯一的例外是在坊刻的《大宋名媛詞集》裡前踞首頁。
衛希顏眉凝冷笑,道:“李易安尚且如此遭遇,遑論其他女子?況,還有多少女子,被筆端抹殺痕跡,淪失於塵埃?”
何棲雲幽幽頷首——為女子立傳終是少數,秦漢千年以來,又豈只那些載於正史野史的才女?
“有才華的女子尚且爭不過這世道,那些凡世普通女子更奈之何?”
衛希顏語調鏗鏘,“女子命運多悲,朝政清明時尚可得些安穩,或能保以身全;然若遭逢亂世,便如水上浮萍,稍有風吹雨打即遭凌落之苦;而國家傾頹之時更會淪為貨殖,縱然尊貴如皇室之女、親王之妻,亦逃脫不了被賣被辱的淒涼!”
她想起莫秋情說——
東京城破後金人索要賠償,朝廷搜刮金銀不足,遂以女子作價相抵,廷議:“以帝姬、王妃一人抵金一千錠,宗姬一人抵金五百錠,族姬一人抵金二百錠,宗婦一人抵銀五百錠,族婦一人抵銀二百錠,貴戚女一人抵銀一百錠……”
傾聽稟報的名可秀忽然冷笑一聲,手指捏著茶盞子攥了又松,鬆了又攥,猛然整個擲了出去——“哐啷!”
茶盞在青磨磚上摔得粉碎。
莫秋情心頭震悚,她追隨名可秀六年,鮮少見少主這般失控。
“男子誤國,女子抵禍!”
“真是好得很!”
她連連冷笑,眸內諷刺之色甚濃,還隱著一抹悲哀。
莫秋情明白了她因何氣怒,蹙眉嘆道:“歷來戰敗,女子命運最淒涼,世道如此,嘆乎奈何!”
名可秀纖長身形挺峭如竹,清冽的眼中似躍動著一簇火焰,手掌按在窗臺上,猛然攥緊,聲音鏗鏘如有金石:
“世道,皆人為!”
良久,無語。
何棲雲佇立忖眉,半晌,方吐出口長氣。
世道,人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