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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的女子恐怕很難想象這般情景:夫喪後周遭會有一堆人嗡嗡勸“再嫁罷,再嫁罷”,孃家父母兄弟且不說,就連夫家的大伯小叔也是一副恨不得她趕緊回孃家再嫁的表情——守啥節啊,費咱家老多錢糧。
“然而,安史之亂後,唐朝由盛轉衰,因忌憚之前的女帝、公主、皇后等先後幾位女主臨朝主政,自朝廷而下對女子的束縛一改為嚴,開放風氣遠不如前,公主再嫁趨於絕跡了。至大宋,公主再嫁的似乎只有一二人了?當然,我朝並不禁女子再婚——無論律法還是輿論,但和盛唐的開放風氣相比,終是遜了兩分。”
何棲雲微微點頭。
衛希顏眸光停在她窄袖錦襖的交衽襟口,驀地笑道:“從女子著服來看,大宋就遠不及大唐呀,大唐美女們露胸是潮流風尚,大宋女子可有露胸的?若有,儒生們可要跳腳大罵‘世風日下’‘有傷風化’,哈哈哈!”
何棲雲瞪她一眼,掐她掌心,半是羞惱道:“說正題!”
“咦,我說的是正題……好好,不扯遠了。”衛希顏笑得兩聲,道:“棲雲,你看,唐人對女才子的評點多是讚揚,就拿上官婉兒來說,這是當時公認的第一才女,唐人的文章中對她都是讚譽之辭,宰相張說贊她文章詩風,敬她治國方略,極盡欽仰……”
張說在文集中寫道:上官昭容日理萬機,接見官員,應付自如。她的治國方法,歷代少有聽說,“庶幾後學,嗚呼何仰”。她的學問,令人敬仰,“風雅之聲,流於來葉”。人們都說上官昭容是美玉,“玄黃毓粹”,為人公正公平,“貞明助思”,有超乎常人的智慧,“異人之姿”,令國家振興繁榮,孰能謗她品德不美好?
這位三朝宰弼又在文集中贊“鎮國太平公主,才重天人”,惋嘆時光流逝,物在人亡。
“但是,棲雲,若將上官婉兒、太平公主放到今世,儒生的評論定然多是謗毀——養面首私風□,幹亂朝政女德不修,……能如唐代的宰相愧嘆‘庶幾後學,嗚呼何仰’?倒是比唐人士大夫更激憤。這是為何?皆因風氣變了。”
何棲雲臻首微垂,若有所思。
“從律法上來講,和大唐相比,本朝對女子更寬容,譬如規定了女子的財產權。可以說,在法律地位上,我朝女子勝於唐時;但某些方面卻不及盛唐,譬如先前說的社會風氣開放,不重女子貞潔,對女子的評贊更公允,著眼於貢獻才華而非所謂的‘婦道’‘女德’——譬如啊,只是譬如,李易安若養兩個面首,士大夫儒生們會怎麼說?”
何棲雲呆了下,立時面紅耳赤,嗔眉道:“瞎說甚麼!易安居士尚在居喪期。”
“比方而已。”衛希顏剔了下眉,道,“,這又是一個不公平——妻死,夫服喪一年;夫死,妻卻得服喪三年。……好,不扯遠,你就當李易安喪期已過,家養了兩個男美人兒,服侍日常起居,書房裡磨個墨,藍袖添個香啥的……”
“噗!”何棲雲忍不住笑出,又使勁掐她手心一下,“越說越亂扯了,易安居士若知你這般胡亂編排她,定會惱了你……”
她驀然停口,悵嘆一聲,幽幽道:“我曉你的意思,若真如你說這般,就算易安居士創易安體,稱一代詞宗,擁有驚世才華,亦會被當世文人罵得體無完膚,絕無似張文貞公(張說)這般首重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的才華而不論‘婦道’。”
衛希顏道:“然,這即是盛唐風氣的倒退!試想一想,若本朝再往後幾代,焉知風氣不會愈發倒退?……或許,幾代之後束縛女子的禮俗更甚苛烈——
“譬如,小半截手臂被男人看了,不管這男人是歪瓜裂棗都得嫁這人,否則就是失貞;再如,女子再嫁會被律法明定為罪;或者,律法雖不為罪,但朝廷宣揚女子守節之風,或表彰節婦,或表立貞節牌坊,這般只需百年,從朝廷至民間,鄙夷婦女再嫁之風,就能根深蒂固——殺人不用刀子。”
至明清兩代就是禮教最嚴苛之時,看似律法未禁孀婦再嫁,實則光憑輿論唾沫就足以殺死人了,又有幾個年輕喪夫的女子敢冒這天下大不韙二嫁?
何棲雲被衛希顏這冷幽幽的語氣說得心頭一陣悚然,卻想起前兩年李綱次女喪夫再嫁新科探花胡銓,不知被多少人嘖嘖欣羨,怎麼也想象不出希顏所說之景況會發生?
然而,將希顏這一番前言後語接連起來,那句“女子禮俗和地位是隨朝代變遷起落”的論斷就鮮然明瞭,何棲雲又焉敢斷定後世女子的命運不會悽然如斯?
作者有話要說:想起李清照養兩個男美人兒磨墨添香的情景,